第5 章 “我怎麼捨得”

    

無心崖是佛宗弟子受罰之地,日夜寒風凜冽,飛沙走石,寸草不生。

趙懷清被丟入此處。

送他來的弟子有些不忍,拿了一件新的衣裳放到他身旁,又拿了瓶傷藥,有些無奈道:“業清師弟,你再忍忍。

忍過這兩個月,便好了。”

話是這樣說,可無心崖吃喝儘無,隻有崖璧上苦澀漆黑的酸水,如何能忍得過去?

趙懷清手指攥緊身下泥土,尚且對兩個師兄扯了扯嘴角:“……多謝二位師兄。”

兩人對視一眼,無可奈何的搖頭離開。

後背一陣劇痛,痛到他連呼吸都艱難。

趙懷清趴在地上,痛苦閉眼。

祝瑤得知此事時,趙懷清己然被關入了無心崖。

她要上去找他,被紫玲攔住。

“師姐,你瘋啦?”

紫玲不可置通道:“無心崖可是在佛宗主峰,那裡住著佛宗三大弟子,你這個時候上去找他,豈不是等於找死嘛?”

“不行不行,”她搖著頭,髮尾鈴鐺叮叮噹噹,抱住了祝瑤了手臂:“我不許你去。”

“可是——”祝瑤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紫玲打斷。

“可是什麼可是,冇有可是!”

她看著祝瑤,無奈歎氣:“師姐,你彆忘了,我們可是合歡宗的妖女,隻有我們害人的道理,哪裡有救人的道理。

再說了,那小和尚原本那日便該死的,是師姐一時心軟饒他一命,讓他多活了兩日,如今他死在那無心崖,都算是他掙到了。”

“好啦,我的好師姐。”

紫玲晃了晃祝瑤的手臂,柔聲道:“我知道師姐心軟,可是你忘啦?

你是如何被逼來到合歡宗的?

又是如何同師尊發誓的?

你說過,你要佛宗眾人日夜難安,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佛宗那幾位後悔……你都忘了嗎?”

祝瑤神色一怔,眉眼寸寸冷了下來。

她當然冇忘。

她說過的,她要讓他們後悔。

要他們跪在她麵前,向她道歉,告訴她,他們有愧於她。

祝瑤沉默下來,紫玲見狀,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好師姐,走吧,我瞧上了個新和尚,保管不比他差,師姐要不嫌棄,我就讓給師姐啦。”

無心崖飛沙走石,很多時候分不清白天黑夜。

趙懷清趴在地上,背上的血自行止住了,結成血痂,輕輕一動便會扯開傷口,痛的要命。

他費力的坐起來,手臂顫抖著拿起一旁衣物,胡亂披在身上。

一整日未進食,他卻也不餓。

隻是感到荒謬和好笑。

這就是佛門麼?

宣揚人人平等的佛門?

既是普度眾生的佛門,為何卻同世俗無異?

他不懂。

趙懷清有些後悔自己不聽父親勸誡,執意上山當和尚的選擇。

早知如此,還不如待在他的江澤,醉生夢死,做那平庸無用的俗世一凡人。

祝瑤終究還是來了。

或許是那夜在她耳邊輕哼的歌謠,也或許是少年塞進她掌心裡的那個長命鎖。

她站在刻著無心崖三個字的界碑前,有些嘲諷的彎了彎嘴角。

那界碑矗立片刻,漸漸從中間分開,讓出一條道路。

祝瑤知道,有人在看她。

她低低的笑了一聲,抬手似不經意的撩起肩頭烏黑的長髮。

長髮順著脊背滑落,露在外麵的肩膀一片雪白。

界碑內便是無心崖。

祝瑤一腳踏入,便見那漫天的飛沙頓時停住。

隨即,天空陡然變藍,寸草不生的地麵上野草飛速生長,夾雜著各色野花野果。

一間小小的木屋,矗立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木屋前有一方桌,上麵是各種女兒家愛吃的香軟糕點,還有一壺香氣西溢的清茶。

祝瑤腳步微微一頓,毫不客氣的撚起一塊糕點,輕輕咬了一口,便將手中剩下的一大塊丟了出去。

那糕點咕嚕嚕丟進草叢裡,一下子消失不見。

祝瑤踩著一地柔軟的野草,終於在一塊巨石後找到了趙懷清。

……他看上去,好像很不好。

祝瑤方纔好轉一些的心情陡然沉了下來,她丟開手中隨意摘的兩朵鮮花,加快腳步來到少年身邊。

“喂?”

看到少年之時,她忍不住輕輕吸了口冷氣,那雙手都不知道該落到哪裡。

她有些無措的輕喚他:“趙懷清?

業清?”

趙懷清迷迷糊糊之中,聽見有人喚他。

他費力的睜開眼,便看見麵前那張麵容。

美豔,柔弱,清純,嫵媚。

冇有哪一個詞能精準的定義她,她本身便是所有詞的化身。

趙懷清以為自己在做夢,他輕輕眨了兩下眼睛,虛弱道:“你……怎麼來了?”

他費力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我冇有供出你。”

祝瑤一怔:“你知道是我?”

趙懷清一雙眼眸靜靜的看著她,裡頭帶著失望:“你冇有走。”

祝瑤沉默下來。

她知道趙懷清在說什麼。

他或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懷疑了她的身份。

可他並冇有說,隻是揹著她下山,然後把那隻金鎖給她,讓她下山,離開佛宗,不要再乾壞事。

可祝瑤冇聽。

她非但冇聽,反而還害的他被人汙衊。

即便如此,趙懷清也冇有說什麼難聽至極的話,隻是沉默的閉上了眼睛,彆過頭去。

他眉眼間帶著疏離和冷淡。

祝瑤沉默片刻,倒是淺淺笑了,她伸出手去,指尖挑起趙懷清鬆鬆搭在肩頭的衣裳,莞爾笑道:“你在這裡,我怎麼捨得走?”

她嗓音輕軟,又是那樣溫柔的語氣,彷彿在和情人說著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趙懷清睫羽猛地一顫,不可置信的睜開眼:“你——你什麼意思?”

祝瑤盈盈笑著看他,掌心落在他鮮血淋漓的肩頭,並未再說什麼,隻帶著幾分疼惜的神色,微微俯下身去,衝著他肩膀上的傷口輕輕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