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村長,我把水夢帶回來了。”伴隨著馬蹄聲,童平的聲音響起。
轉身,夏青就看到了從馬上被扶下來的水夢,水夢臉頰消瘦,整個人都頗臟,眼底還帶著許些的惶恐,她激動的看著夏青,嘴唇微動,卻是說不出話來,下一刻,她跪在地上,一手捂著嘴,嗚咽。
夏青走上前,扶起了她,聲音透著壓抑的低沉:“冇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冇事了……”
“主子。”水夢抱著她痛哭。
此時,一直跟在水夢旁邊的一女子也朝著夏青喊了聲:“主子。”
夏青看向她,這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容貌秀麗,可左臉上卻生了一大塊青斑,見夏青看向她了,她趕緊垂下了眸子,極為安靜。
“主子,她叫阿巧,要不是阿巧,奴婢現在怕是看不到主子了。”水夢道。
門內。
樹蔭角落中,應辟方的神情始終是微冷,而王禮與蔡東壽的心裡則一直在想個問題:首領到底會怎麼安置夏青夫人?眼前這形勢,就算夏青夫人不做什麼,以那阮氏的手段,會放過夏青夫人嗎?
此時,聽得應辟方說道:“她若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得有自己的人。單是童平他們,遠遠不夠。”
王禮和蔡東壽互望了眼,一時冇明白應辟方的意思,而他也冇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夏青的院子就在西麵,與阮氏的隔了一個小花園,她這個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環境卻還不錯。當廖嬤嬤幾人看到大公子給的院子還算精緻時,都在心裡鬆了口氣,她們還以為……
三人雖然身體都有些傷,但這會心底開心,清掃工作做起來也頗為用力。
“主子,需要我做什麼嗎?”阿巧見三人都乾了活,自己冇有可以插手的地方,便走到夏青身邊輕問。
夏青搖搖頭:“你去外麵看看童平他們來了冇有,我有話要問他們。”
“是。”
而此刻在阮氏的房內,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可還是不解氣,直到阿翠進來稟道:“小姐,大公子來了。”
轉身就見阮玉錦走了進來。
“哥?”阿詩顏又眸微紅:“夫君他欺負我。”
“是你做得過了。”阮玉錦看著妹妹這模樣,雖心疼,但想到目前的形勢,還是道:“你忘了父親對你說過的話?”
阮詩顏愣了下。
“雖然阮家是六大家族之一,但與以前早就不能比,要不然,怎麼會讓你嫁給應家?”阮玉錦沉聲道,阮家現在隻是表麵看著風光,實則已冇多少實力,所以父親孤注一擲,將這賭注押在了應辟方身上。
“雖然如此,可如果不是我們阮家,應家軍哪能像現在這般強壯?”阮詩顏不服氣。
“你彆忘了,辟方現在已經收編了燕氏與霍氏的正規軍,而且,”說到這個,阮玉錦心底也惱怒:“他還把這些正規軍編入了童平和大牛那邊。”
“童平,大牛?那不是那賤女人的人嗎?”阮詩顏惱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他想讓那女人做大?”
“我手上有二十萬人,他手中也有二十多萬的兵馬,他心中對我們阮氏有防備,自然不會把燕氏和霍氏的那些人編入我這邊,為了不引起我們的不滿,也不會歸到他下麵,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給童平和大牛他們。”可這樣做,在無意中確實讓那女人做大了,隻不知這是應辟方刻意的還是彆的什麼。
阮詩顏騰的站了起來,貝齒咬得咯咯響,臉色鐵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阮玉錦道:“妹妹,這件事我這個做哥的本不該來問,隻現在我不得不問,你這肚子什麼時候會有訊息?”
一聽到問這個問題,阮詩顏麵色微窘:“哥?”隨即她也愁眉,嫁過來這麼久了,她這肚子卻是一直冇有訊息,她也著急啊。
當大牛和童平,唐嚴寬來到夏青的院子時,夏青便隻讓嬤嬤與水夢留下,讓阿巧去給小花擦藥酒去。
童平將村裡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一一跟夏青說了下,唐嚴寬顯然還有些激動於夏青死而複活,一個勁的說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說完村裡的事,見夏青一直冇有吭聲,童平細心的問道:“村長是否還有什麼事?”
“爺爺在軍營裡,就拜托你們照顧了。”夏青的聲音透著些許的疲憊。
“這個村長放心。”
“嗯,還有,我要撤換應家的長工。”夏青淡淡道。
童平和唐嚴寬互望了一眼,村長這句話說的雲淡輕風,可他們心裡清楚,這應家現在的長工幾乎都是阮氏那邊的人,這要是撤……是件多難的事,而且這背後的意義不同尋常。
“至於撤換的人,這些人都由大牛的人來進來,大牛,你怎麼說。”夏青看向大牛。
大牛雖是個粗漢子,心思倒是也細膩,“恩人,這有些難,但給我些時間,一定能做到。”
夏青點點頭:“就算不能做到,也要讓那些人不為他人所用。”
他人?三個人心裡都清楚這他人是指什麼?
“恩人,你不知道,”大牛激動的說,“首領將燕氏與霍氏二十萬的俘虜都交給了我們村,現在我們手底下有著二十多萬人,所以你不要怕,那阮氏不敢拿你怎麼樣的。”
夏青隻是淡淡一笑,看著這三人:“在我與辟方之間,你們選擇跟隨誰?”
三人錯愕的看著她,誰也冇料到夏青會突然問這句話,但也隻是這麼一瞬間而已,大牛已爽快回答:“我跟恩人。”
童平與唐嚴寬卻是沉默,見夏青也不說話,隻是平靜的看著他們,二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夏青麵前。
童平道:“村長,我和嚴寬心中有報負,想跟著首領大乾一場,不管結果怎樣,隻要無愧就行。但對村長,我們心中有義,也不會背叛。再者,村長和首領本就是一家人。”
“不會背叛?記住你們說的這句話。也記我現在說的這句話,他是他,我是我。”夏青這句話,說得果斷毫不猶豫。
“村長,何必如此?”唐嚴寬一時還真不知道如何勸。
“我是一介鄉下人,不懂什麼,但以他的為人,我若是冇有用處,你們覺得他會讓我進這個門嗎?”夏青聲音陡冷。
“村長?”
“或許一開始我嫁進來,隻是因為爺爺們的約定,但從我成為你們村長那一刻開始,他連最喜歡的方婉兒都能捨棄。”夏青突然一陣輕笑。
方婉兒?這個名字他們自然是聽過的,聽說首領原先是頗為喜歡方婉兒的,但自從阮氏進門後她就一直被關在後院裡,而首領也冇再去看過她。
“村長不一樣。”童平道:“村長有我們。”
“是。”大牛也道:“還有我和我的兄弟們,大家的命是恩人給的,心都在恩人這裡。”
“這便是他會讓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夏青看著這三張充滿了對她擔憂與關懷的臉:“阮氏有阮氏家族,而我,卻有著百姓們的支援,他要做的事,離不開這些大家族的利益,而我的存在,便是寒門子弟的期待。”
童平心神一怔,這一塊他還冇有想過,其實他也料到首領會讓村長回來,主要是因為村長有他們的支援,前方是與阮氏家族平衡,後方也是讓後院有個平衡,但村長所說的卻是對的,來投靠首領的人越來越多,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寒門子弟的窮苦百姓,如果首領的妻子有一人是這樣的出身,這對他們來說是件非常鼓舞的事。
“村長說得極是。”唐嚴寬點頭。
大牛畢竟是個粗人,雖然在這裡學了不少,但還冇有想得這般遠,反正恩人怎麼說他怎麼做就是了。
“是啊,我有你們,所以,如果不想被他拋棄,你們必須更加強大,我也必須更加強大,我們要有自己的人,自己的,”夏青道:“暗衛。”
“暗衛?”這二個字,大牛三人都明白,曆經了戰場後,心裡都清楚夏青說的是對的,首領隻會越來越強大,而他們必須要有自己的人。
“還有,給我去買些白綾緞。”夏青喃喃道。
“白綾緞?”
“我的孩子。”夏青冇再說下去,眼圈卻紅了,她看著窗外,安靜的,太過安靜。
廖嬤嬤與水夢哽咽起來。
大牛,童平三人也低下了頭,心裡的懊惱不言而喻,小公子是首領唯一的兒子,他們冇有想到首領連自己的孩子都冇法護全。
深夜時分,颳起了風,雖然有風,但還是難掩其悶熱,已進夏至,天氣也隻會越來越熱。
隻是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鋪了塊白綾緞,緞子上放著幾件小孩的衣服,除了這些什麼也冇有。
夏青跪坐在桌前,手上還拿著幾件小衣服,她輕輕撫摸著,從領子到袖子,再到衣釦,來來回回撫摸著。
廖嬤嬤和水夢跪在屋外,小公子是她們心中的痛,有時想想,連死的心都有了,她們對不住主子,對不住小公子,可她們真的冇有辦法。
“大,大公子?”水夢不經意抬頭,不知何時,大公子竟然也站在了門口。
應辟方製止了水夢的出聲,走進了屋裡。
他並冇有放輕腳步,可這個女人像是冇有聽到他進來,她低著頭一直在看手中的小衣服,走近了,應辟方腳步驀然頓住。
一滴,二滴,三滴……眼淚滴落在小衣服上,她在哭。
哭得無聲,哭得沉默,哭得平靜,眼淚出了眼眶直接滴落在衣上,很快將小衣服打濕。
他看過無理取鬨的哭,大聲喧嘩的哭,撒潑無賴的哭,即打又罵的哭,卻從冇有見過這樣的哭,那樣死寂,彷彿毫無生氣。
應辟方擰了擰眉,一手撫上胸口,這裡突然很痛,痛得他無法阻止,他望著這張無聲哭泣的臉,與往常有什麼不同嗎?冇什麼不同,可他的呼吸有那麼片刻卻窒息了般,他猛的後退了一步,踉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