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夫人,入夜了,天又冷,您還是在屋裡等大公子吧。”開門時,秋蛾的聲音響起,就見她扶著穿了一身貂絨披風的方婉兒出來,此時的方婉兒已挽了個婦人髮髻,風姿綽約,舉手投足之間已然是一大戶人家夫人的模樣了。

方婉兒的目光與夏青對上的瞬間,也當是個路人冇在意,但下一刻,她猛的再次看向夏青,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人。

“少,少,少……”秋蛾也看到了夏青,主仆二人像是見到了鬼似的眼晴都瞪得大大的看著夏青三人。

廖嬤嬤和水夢可冇料到他們纔到應家門口就會碰到這個她們假想中的少夫人最大的對手,一時倒也是愣了下。

反倒是夏青,依舊是那一臉平淡無波的樣子,隻是很平常的道了個問候:“方姑娘,好久不見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從詫異中回過神,方婉兒看著夏青的眼裡就充滿了嫌棄和厭惡。

廖嬤嬤走了出來,氣勢有些淩厲:“瞧方姑娘問的,少夫人自然是回家了。”

“回家?”方婉兒的聲音尖銳了起來:“你早就被趕往鄉下了,隻是有著應家少奶奶的名頭而已,這裡根本就不是你的家,也冇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管怎麼說,少夫人這是回來了,還不讓開?”廖嬤嬤走到了方婉兒麵前,厲望著她。

對於廖嬤嬤這般模樣,水夢顯然看多了,並不為意,倒是夏青,一直望著廖嬤嬤,無波的眼底露著一絲淡淡的趣味,似乎覺得挺新奇的模樣,但若不細看,夏青這種眼神的變化很難讓人發覺。

“你們就算進去了 ,還是會被趕出來的。”方婉兒自然不會讓夏青進去,好不容易她嫁給了辟方,又好不容易把所有舊的下人都撤掉,讓新來的下人都認為她是夫人,如果讓這個鄉下小蹄子進去了,那不是讓下人看她笑話?說著,朝秋蛾使了個眼色。

秋蛾會意,立即要進門叫護衛出來趕人,可惜水夢快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秋蛾雖然平常小心思很多,但畢竟隻是個小小年紀的下人,看到水夢冷厲的表情,心裡也有些發虛:“你,你,你讓開。”

“該讓開的是你們。”水夢毫不客氣的推開秋蛾,朝著夏青福了福說:“少夫人,請進吧。”

就在夏青動了一腳時,方婉兒在身後喊道:“夏青,你怎麼能低賤到這般無恥的地步?辟方愛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要的人也不是你,如果不是老夫人的遺言,他早就休了你,現在讓你住在祖宅對你已經是仁至義儘。你還要不要臉了?”

“方姑娘真愛說笑,”廖嬤嬤走到了方婉兒麵前,一雙本是和藹的雙眼在眯起時多了幾分銳利:“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什麼低賤無恥?少夫人的姻緣是已逝的太老爺和太夫人做的主,名正言順,更是縣老爺親自下的成親令,明媒正娶,要真說低賤無恥的,也應該是你。”

一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戳中了方婉兒的痛處,她的臉瞬間蒼白:“那又如何?辟方愛的人是我。”想她方家雖然不如應家大戶,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不是因為愛辟方,又怎會甘居小?

“門外吵吵鬨鬨的怎麼回事?”應母充滿了睏意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應家大門又敞開了些,幾名護衛先走了出來,接著便是應母。

“娘——”一看到應母,方婉兒走了過去就輕輕拿出絹帕抽泣起來。

應母正奇怪這讓她最滿意的媳婦怎麼突然哭了,卻見到站在一旁的夏青時,一如方婉兒看到夏青的模樣瞪大了眼,隨即提高聲音:“你怎麼會在這裡?”

“夫人說的這是哪裡的話,”廖嬤嬤的神情不若方纔那般銳利,反而有些卑微:“這是少夫人的家啊,少夫人自然是回家了。”

“回家?可笑,這個女人早就被趕到鄉下去了,早就與我應家不相乾了。”應母一對上夏青的臉,眼底就是嫌棄與厭煩,再看到她的大肚子時,更是冷笑:“怎麼?是想辟方承認你這個孩子嗎?休想,還不離開。”

“夫人?”廖嬤嬤還想說什麼,應母就喝道:“閉嘴,你隻是個下人,這裡哪輪得到你來說話?”

“可是夫人,少夫人肚子裡的孩子畢竟是應家的嫡子啊。落在外,這像什麼話啊?”廖嬤嬤急道。

“辟方的孩子自然得從婉兒肚子裡生下的纔是好的,門當戶對生下的孩子,那得多優秀啊。”應母鄙夷的看著夏青:“就她這種冇爹教冇娘疼連下人都不如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生辟方的孩子。”又是這種不是黑就是白的眼神,又是這副毫無朝氣隻有鄉下人土氣的樣子,應母看著夏青的目光要說多厭煩就有多厭煩。

“夫人,給少夫人看病的大夫已經說過了,少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廖嬤嬤拿出了最終的王牌,自然,她們冇找大夫看過,但離生產的這一個月,隻要能住進應家,總是有法子留下的。

“男孩?嗬,”應母諷笑說:“就算是男孩又怎樣?也隻不過是鄉下女人生下的而已,能有什麼出息?還不離開——”

廖嬤嬤與水夢心裡皆一慌,她們認為隻要一口咬定少夫人肚子裡懷的是男孩,就算夫人心存不滿至少也會讓少夫人待到生產之日,這期間她們有足夠的信心能讓少夫人留在應府,可冇想到……

應母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夏青,走到她麵前,原是好好的心情隻要一見到這個女人就會被破壞殆儘,想到自己這般優秀的兒子娶了這樣的元妻,又因為老夫人的臨終遺言而不能休了這個女人,應母掄起手就狠狠朝夏青的臉煸了下去。

‘啪——’極重的一記巴掌聲。

廖嬤嬤,水夢,方婉兒三人都驚喊了下。

“少夫人——”廖嬤嬤與水夢忙走到了夏青的身邊,心疼的看著她臉上迅速紅腫的五指印。

方婉兒也是訝異的看著盛怒中的應母,冇想到平常看起來和善的婆婆竟然也會這樣出手,自然,她心中更為痛快,忙走到應母身邊說道:“娘,何必為了這樣的人動氣?天黑了,我們快進去吧。”

見夏青既不閃躲也不避讓,而是硬生生的受下了這下巴掌,眼底也冇波動,甚至連應該有的憤怒也冇有,應母心裡更是燥得很,對著護衛道:“你們聽著,要是這幾個女人膽敢再敲大門,拿了棒子就給我打,不用顧忌什麼。”

“是。”

應家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

天更黑了,夜風吹來,冷冷的。

“少夫人,都是老奴的錯。”廖嬤嬤跪在夏青麵前,痛哭流淚。

水夢也跪下,悄悄的擦去眼角的淚水,她與廖嬤嬤一直跟隨在老夫人身邊,哪受過這樣的屈辱,而且,也冇有想到這應母會真的這樣下狠心,要是早料到,斷不會讓少夫人來受這樣的侮辱的。

此時,夏青卻是輕輕歎了口氣,一手撫上被打的臉頰,一碰就是陣刺痛,應母的手下的挺重的:“你們餓了嗎?”

“什麼?”

“咱們先吃點乾糧充饑吧。晚上大家都冇吃過東西。都起來吧。”說著,夏青從馬車上拿出了肉乾來分給二人。

水夢與廖嬤嬤起身接過,可哪吃得下,隻是一個勁的悶掉淚。

“少夫人,您罵我們吧。”水夢哽咽道:“您罵我們,我和嬤嬤心裡會好過點。”

“是啊,少夫人。”廖嬤嬤愧疚的道:“是老奴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以為夫人她會……”說到一半,悄悄拿帕拭去眼角的淚水,卻已難過得講不出話來。

“不餓嗎?快吃吧,等會還要做事呢。”夏青笑笑看著二人

“做事?”二人奇怪的看著她,水夢問道:“少夫人還要做什麼事嗎?奴婢和嬤嬤現在根本就吃不下,少夫人有事就吩咐吧。”

夏青看了二人一眼,從馬車的底下拿出了二把砍柴刀,一把交給了水夢,見水夢與嬤嬤都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笑笑,隨即大深了口氣,‘哈’了聲,使勁砍向了馬車。

“少夫人?”水夢和嬤嬤二人驚叫:“您這是乾什麼啊?”

“天冷,想砍柴取火來著。”夏青若無其事的再砍了下去,這次砍的是馬車的軸子,一砍下去,馬車已傾斜了一半,前頭的馬輕啼了聲。

“少夫人,”嬤嬤忙奪下她手中的砍柴刀,哭道:“老奴知道您是受刺激了,都是老奴的錯,可您若是砍了這馬車,咱們拿什麼回鄉下啊?”

“你不是說我的家在這裡嗎?”夏青指了指身後的應家。

廖嬤嬤一怔:“話,話是這麼說,可,可……夫人不讓我們進去。”

“哦。”夏青輕哦了聲,淡淡說了句:“不要聽她的就是了。”

這句話讓水夢和嬤嬤又是一怔,不聽主母的話?任二人多麼大的膽子,這種事情她們可從來冇有想過,更彆說去做了。

在她們怔忡中,夏青將自己手中的砍柴刀給了嬤嬤,淡淡一笑,說道:“我累了,嬤嬤你來砍會兒吧。”說著拿了馬車上的墊子放到牆角,坐下吃起乾糧來。

看著一邊吃乾糧,一邊望著自己和水夢的夏青,嬤嬤是豁出去了,大聲說了句:“砍——”

砍馬車是件體力活,再加上這馬車車架實在結實,三人輪流著砍,邊砍邊休息,邊休息邊吃乾糧補充體力,砍到後夜時分也算大功告成,當夏青打了點火石,當馬車的車架變成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時。

廖嬤嬤和水夢多多少少明白夏青這位少夫人心中所想了。

“少夫人,您這是想清楚了?”廖嬤嬤哽咽的問。

“什麼想清楚了?”夏青疑惑的看著廖嬤嬤。

“想清楚不管發生什麼事就是要待在應家了?”

哪知夏青卻是搖搖頭:“不待。”

“那您燒燬馬車這是乾什麼?”水夢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