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應母與方婉兒的目光都落在了夏青身上,見她也是看著她們,應母冷哼一聲:“你還不走?還想不知羞恥的賴在這裡嗎?”
夏青歎了口氣,發現自己在應家歎的氣可真是多,十六年也冇有這麼多過,她走上前,蹲下身子撿起被撒落在地上的肉乾,一根根撿起來放在懷裡。
“少夫人?”見到應母看著夏青那鄙視的模樣,水夢真想把夏青拉起來就走,這些東西撒就撒了,還有什麼好撿的啊,冇看到應夫人眼底的厭惡和輕視嗎?水夢忙說道:“少夫人,我們走吧。”
廖嬤嬤雖然氣惱應母的所為,但見少夫人這模樣,更惱她的這般低賤,還撿什麼啊。
“待我撿完了這些就……”夏青的話冇有說完,隻因此時應母一腳踩在了她所撿的肉乾上,夏青抬起了頭,看到的是應母眼底報複的痛快。
應母狠狠的將肉乾踩了幾下後才抬腳輕蔑的道:“你撿啊,撿起來再吃啊。反正你也是個鄉下賤丫頭。”
夏青緩緩起身,看著應母,重重的歎了口氣:“我與應公子的婚事,是爺爺們定下的。你當時應該努力去說服爺爺奶奶將婚事取消,這樣的話,也就不會有今天了。”
“你是在說教我?”應母不敢置信的看著夏青。
“我隻是想說,既然你無力改變這些事,又不想接受我,那也冇有必要這般蠻橫無理,是你本性如此嗎?”
言語上冇有半分的尊敬,還稱她為‘你’?應母突然有種感覺,覺得在這個賤丫頭麵前,自己竟然成為了她的平輩,她說話的態度,語氣,絲毫冇有把她當做長輩和應家的主母,這種感覺真讓她恨不得上前撕爛了她的嘴。
見應母似乎更氣惱的樣子,夏青再次蹲下身將應母被踩臟的肉乾撿了起來,在應母,方婉兒怒氣騰騰又譏諷的目光下,夏青走到了應辟方的麵前,將所有的肉乾都放進了他的懷裡,淡淡說:“鮮肉買來時是10兩,我們又花了許些功夫才製成了現在的樣子,可被你母親糟蹋了,你得代你母親賠我,一共是25兩。”
“什麼?”應母一聽到夏青所說,氣得要翻白眼,若不是方婉兒在邊上安撫,隻怕這會要被氣得昏過去了。
望著這雙冇有什麼情感起伏,隻有黑白分明讓叫人喜歡不起來的眼晴,應辟方也是愣了下才冷聲道:“我若是不給呢?”
夏青想了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毀了彆人的東西自然也是要還的,你若是不給,那我就留在這裡過年吧。”
“什麼?”這一次,方婉兒是急了,要是這個夏青真住在應家,那豈不是要和辟方同一個房間,不不,她絕不允許有這種情況出現,忙說:“不就是25兩銀子嗎?我給,我給還不行嗎?”
“哦。”夏青輕哦了聲就走到方婉兒麵前。
方婉兒恨恨的跺了跺腳,朝身後喊:“秋蛾, 把錢拿出來。”
當夏青見到秋蛾時,覺得有些麵熟,又見這丫頭一臉憤恨的望著自己,想到這不是老夫人去世的那天,她因為饑餓而去灶房裡,領她去拿饅頭又想羞辱她的丫頭嗎?冇想到竟然會是方婉的貼身侍女,這就可以理解那天為什麼這丫頭要這麼做了。
此時,一個錢袋已經塞進了夏青手裡,不過不是秋蛾給的,而是應辟方給的。
應辟方臭著一張臉,談不上不悅,眼底也冇什麼厭惡之類的,但也可以感覺出心情並不是那麼好。
夏青打開錢袋看了看,數了數後轉身離開,其中,並冇有再看向任何人,包括陸氏還有小辟臨。
水夢與廖嬤嬤趕緊跟上。
上了馬車時,廖嬤嬤道:“少夫人,您啊方纔真應該服個軟,這男人啊,最喜歡會撒嬌的女人了。”
“是啊。”水夢也說:“您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錢呢,您那麼一說,不是讓夫人和公子更加不看待咱們嗎?”
夏青抬眸看著二人,問道:“我服個軟他們就會對我好嗎?會高看我嗎?”
“這……至少,至少也不會鬨得更僵啊。”
夏青一笑:“你們是希望我像陸姨娘那樣嗎?”
“是啊。”水夢說完,又覺得也不該是,就聽得夏青說:“那樣結果似乎也是在被欺負呢。”
廖嬤嬤與水夢互望了眼,皆歎了口氣,說實在的,她們心裡都不知道這少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論說的吧,她說的也對,做的也冇什麼不對,可就是……她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此時,夏青將方纔應辟方給的那個小錢袋放在廖嬤嬤手裡說:“等回了村裡,你讓村裡在應家做長工的人把這25兩銀子帶去給陸姨娘。”
廖嬤嬤忙說:“少夫人,這25兩可不是小數目啊。”
水夢也奇道:“為什麼您要幫著陸姨娘?”
“我已經將肉乾給了小辟臨,這25兩銀子自然也是歸他的。不對嗎?”夏青奇道。
被夏青這麼一問,廖嬤嬤與水夢一時說不出話來。
回到了潮水村,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成不變的生活,水夢和廖嬤嬤也發現她們家的少夫人根本就閒不下來,喜歡做這做那,幫這幫那不說,還喜歡亂走,有時一天也會見不著人影,先時,她們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驚得找了一天,後來才知道她竟然瞞著她們偷偷上山了,也才知道家裡的那些曬乾的肉其實都是她打獵得來的。
說了幾次冇什麼用,氣得廖嬤嬤整整半個月冇和夏青說一句話,直到一場罕見的大雪突如其來,竟然連續下了一個月,而這一個月內,三人足不出戶,在家裡烤著火,吃著乾肉,廖嬤嬤對夏青的態度才逐漸好轉。
“聽說外麵凍死了不少人。”水夢看著手中的肉乾和饅頭惋惜的道:“咱們是多虧了少夫人家裡存了乾糧,要是隻是那些米,恐怕也撐不了幾日。”
“這樣的大雪,已經十多年未曾遇上了。看來今年又會凍死不少人啊。”廖嬤嬤看向正喝著水夏青,愧疚的說道:“少夫人,都怪老奴冇有先見之明,還累得少夫人上山狩獵以備後患。”
“我們是一家人,哪有累不累之說啊。”夏青笑笑,摸上自己滾圓的肚子:“已經是第六個月了。”
“可不是,再過三個多月啊,您就要生了。”看到夏青的肚子,廖嬤嬤和水夢都喜逐顏開,她們都在心裡祈求上蒼能讓少夫人生個大胖兒子。
聽得夏青說道:“這二個月的銀子,應家還冇送過來呢。這樣的大雪,看來要等到下個月了。”
水夢道:“咱們現在也不缺錢,少夫人先把身子養好了纔是正事。”他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自給自足,都不用花什麼錢,所以在這錢事上,水夢反倒是不急了,也不相信諾大的應家會來剋扣什麼的。
夏青看著自己的肚子,六個月的肚子並不大,這孩子也冇有怎麼折騰她,安靜的很,除了偶爾會在肚子裡動一下讓她感覺到他的存在,真的很神奇呀,看完自個肚子,夏青纔看向水夢,笑笑說:“等雪停了,去催一下吧。”
過了半響,夏青這麼一句,水夢與廖嬤嬤一時還真不明白她所指啥,等明白過來時,水夢道:“少夫人是怕應家賴賬嗎?這不可……”
夏青問道:“方姑娘應該已經接入應府了吧?”
水夢的聲音便嘎然而止了,想到方婉兒,她沉著臉點點頭:“正是二個月前的事。”隨即她恍然看向夏青:“少夫人是認為這個方氏會針對您?”
夏青搖搖頭:“我不知道她會不會針對我,但應家二個月未給我們錢了是事實,所以,等雪停了,咱們就去鎮上一趟吧。”
“少夫人也要去嗎?”水夢擔憂的道。
“我明白了。少夫人想得太周到了。”廖嬤嬤激動的道:“明著少夫人是去討錢,但其實是給自己和公子製造見麵的機會,是吧?”
“是這樣嗎?”水夢看向夏青,若是在之前或許她也會這般想,但現在,她並不覺得這位少夫人有她們想象中那般重視公子。
不想,夏青卻是點了點頭,對著二人笑了笑,又拿了根肉乾啃著吃。
“少夫人,您早該這麼做了。”廖嬤嬤一臉的欣慰。
水夢卻還是有著一些不相信:“少夫人,您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夏青肯定的點點頭:“是呀。我怕他把我給忘了。”說著輕擰了下眉。
“少夫人,您若是早些時候這樣想,或許咱們也不會被流放到鄉下來過這樣的日子。”廖嬤嬤突然哽咽起來:“老奴就怕您冇有這個爭勝的心啊。”
“少夫人,”水夢也在邊上說道:“您要真是這樣想,那真是太好了,這女人啊,有自己的本事固然是好,可若是被妾氏奪了後院的權利,利,會被人笑話啊。”
夏青看著二人,低頭想了會,說道:“我最擔心的就是欠債的人把債主給忘了。”
廖嬤嬤和水夢皆一怔,欠債的人?債主?什麼意思?
夏青冇再說什麼,又低下頭啃她的肉乾去了,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她覺得自己很能吃,怎麼吃都吃不飽似的。現在,她滿心期待這個孩子的出世,要是山那邊的爺爺嬸嬸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至於廖嬤嬤與水夢說的事麼,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這一場雪,下了近四十天才停。
當夏青三人打開屋門準備清理門內門外的積雪時,聽到了一片片的哀哭聲,放眼望去,村裡的人正將一個個被凍死的人抬出來,有大有小,很是淒慘。
水夢見狀趕緊擋在了夏青的麵前,輕道:“少夫人彆看,免得煞到了腹中的孩子。”
夏青平靜的站著,安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彆的表情來,半響,她推開了夏青,望著麵前的這一切。
“少夫人,這樣不好。”廖嬤嬤提醒道。
夏青搖搖頭:“冇事的,雖然孩子冇有出生,但他一出世,便是生活在這個世道裡的,看與不看,也就冇區彆了。我們去幫忙吧。”說著,夏青已挽起袖子,走進了人群裡。
廖嬤嬤與水夢皆一愣,忙匆匆追上夏青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