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夕陽紅。
這其實是個酒吧的名字。
說是酒吧，但這裡實際上隻是一個小酒館，裡麵冇有亂七八糟的熱舞勁歌，有的隻是一群勞累一天，想要獨自品著小酒，慰藉療傷的可憐人。
至於為什麼起這麼古典的名字，則要歸咎於這家酒吧的惡趣味老闆，一個獨自撫養女兒的摳腳大漢。
說起路過和老闆結識的經過還要追溯到他初三那年，那一年路過的精神狀態就快處於崩潰邊緣，他的大腦無時無刻都在遭受各種記憶的衝撞。
為了緩解疼痛，獨自一人漫步在夜晚中的路過偶然來到了這家酒吧門前，然後碰到了他的女兒。
小姑娘很可愛，也不認生，看到路過一個人就上前搭訕，路過隻是給她唱了幾首腦子裡的歌就成了她的好朋友，於是就認識了她的爸爸。
後來路過萌生出賺錢想法後第一個選擇的工作就是賣唱，老闆自然二話冇說同意了他的想法，讓他來自己的店裡。
路過的水平不錯，超出了老闆的預料，給他拉來不少業績。
到了現在，路過已經積攢下了不少的金庫。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份工作繁忙的父親的功勞，一個在他眼中成績已經無法挽回的傢夥隻要不犯罪，就算每隔幾天**點回來也隻是痛罵一頓。
今天是路過工作的日子，所以他纔會來這家酒吧。
隻是他冇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一個讓他大跌眼鏡的身影。
路過嘴角抽搐，看著眼前這個裝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好奇開口道：“老班你這是在玩兒行為藝術？”
江珊惡狠狠地敲了一下路過腦門，剛想再敲下一次，卻被路寧寧用手擋了下來。
江珊笑了笑，玩味開口道：“未成年人來酒吧，你們兩個是覺得我拿你們冇辦法？”
路過輕笑一聲，“彆看我，用不用我把身份證拿出來讓你看看？”
路寧寧原本還對江珊感觀不錯，可看到她這身裝扮和她剛纔敲敲腦門的舉動後，不畏強權的性格在此刻忽然覺醒。
“江老師，穿成這樣來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江珊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她伸手揉了揉路寧寧的腦袋，把她的頭髮揉亂。
“哎呀，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妹妹一定喜歡的不得了。”
“走吧，今天這裡冇有老師，也冇有學生，既然大家都是來玩兒的，當然得玩兒的開心。”
“不過我可告訴你們，玩兒可以，要是讓我發現你們的作業冇寫完，後果你們懂的！”
江珊笑吟吟地留下警告，大步走了進去。
路寧寧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跟在路過身後，隻是在進去之前，她脫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把衣服放在了懷裡。
“小帥哥來了。”
“今天唱點兒什麼？”
“路哥哥！”
“……”
在數聲問候的聲音中，夾雜著一個幼嫩可愛的甜美聲音，光聽聲音，就能知道聲音的主人有多喜歡路過。
路寧寧眼含羨慕地看著衝進路過懷裡猶如小公主的小姑娘，心裡五味雜陳，但唯獨冇有嫉妒，因為那是她應得的。
夕陽紅未來的掌權人，現任老闆的一生摯愛薑潼潼把臉埋在路過懷裡，嗅著路過身上的好聞味道，帶著撒嬌意味的語氣開口道：
“路哥哥，潼潼想你了！”
“潼潼乖，先從哥哥身上下來，”路過揉著小傢夥的腦袋，輕聲道：“要是讓你爸爸看到了他該扣我工資了。”
小傢夥脆聲道：“有潼潼在，爸爸不敢的！”
話剛說完，一個和這家店內裝潢風格完全不符的粗獷男人忽然出現在路過麵前，冇好氣道：“你小子說話注意點，我什麼時候扣過你工資？彆在我閨女麵前詆譭老子形象！”
薑潼潼不滿地瞪著自己的爸爸，毫無殺傷力的眼神有的隻是符合年齡的可愛。
“爸爸，不許凶路哥哥！”
“好好好！”薑問無奈苦笑，“我看路過這小子都快成你親哥哥了。”
薑潼潼揚起腦袋，一臉認真道：“不是嗎？要是潼潼有這樣的哥哥一定會很開心！”
薑潼潼的話戳中路寧寧心裡最不願麵對的傷痕，讓她在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麵前露出羞愧的神色與情緒。
一個外人都這麼在意路過，可她這個妹妹過去卻把路過當成最怨恨不滿的存在。
“這兩位是誰呀，是哥哥認識的人嗎？”
薑潼潼鬼精鬼靈，對路過的稱呼已經從路哥哥進化成了哥哥，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就是路過的親妹妹。
心思格外敏感的路寧寧覺察到稱呼上的改變，嘴角擠出一抹刻意的笑容，蹲下身子，放緩聲音溫柔說道：
“冇錯，姐姐是和你的路哥哥一起來的。姐姐叫路寧寧，是你路哥哥的妹妹。”
薑潼潼認真道：“妹妹？哥哥除了我還有彆的妹妹？”
路寧寧眼光一黯，對一個小女孩兒最普通平常的詢問生出無力回答的感覺。
江珊忽然蹲下身子，輕輕捏了捏薑潼潼的臉蛋，冒昧的舉動並冇有讓小傢夥有任何不滿，或許是因為掐她臉的大姐姐太過漂亮的緣故。
“小傢夥，你怎麼不問問我和你路過過是什麼關係呢？”
薑潼潼眨眨眼，非常配合地問道：“大姐姐和哥哥是什麼關係呢？”
江珊心裡生出股惡趣味，對著小傢夥玩味一笑：“姐姐我是你路哥哥註定得不到的女人。”
薑潼潼臉色瞬間一變，肉乎乎的臉蛋微微顫抖，年紀尚小的她對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偏偏在一件事情上，女孩兒先天異常敏銳，那就是對自己在乎的東西的控製慾。
薑潼潼紅著眼，氣呼呼地對江珊宣示主權，“路哥哥是我的，纔不是你的！”
“哈哈哈哈！”
“潼潼不生氣，大姐姐在逗你玩兒呢。”薑問笑著安慰道。
逗了一下薑潼潼，江珊也收斂了玩笑的表情，溫聲安慰道：“潼潼不怕，姐姐我是你路哥哥的老師，老師呢，就是不會和潼潼搶哥哥的人。”
小傢夥的情緒有些好轉，下一秒卻問出了讓幾人大跌眼鏡的問題。
“既然你是老師，為什麼不穿黑黑的，看起來很漂亮的襪子？老師不應該都戴眼鏡，手裡拿著很長的棍子嗎？”
滿堂皆寂。
這一刻薑問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明明之前都已經搪塞過去了，可他的寶貝閨女怎麼還記得這麼清楚？這都幾個月了！他早就改邪歸正把那些東西丟了！
“咳咳……”
“閨女啊，路哥哥是來工作的，咱們還是讓他工作去吧。”
一邊的江珊剜了薑問一眼，身為正統教師的她在這一刻對薑問有著極大剋製作用。
路過笑容玩味，看到薑問以這種方式出醜他格外開心，就是對薑潼潼看到不乾不淨的東西有些不滿。
“潼潼，哥哥得工作了，前幾天哥哥交給你的東西潼潼學的怎麼樣了？”
潼潼年紀還小，好奇心來的快去的也快，但在路過交代的任務上小傢夥格外認真。
“潼潼早就記下來了！潼潼天天都有讓爸爸教潼潼學習！”
“那好，能不能麻煩潼潼給哥哥拿吉他拿過來？哥哥有話要對你的爸爸說。”
“好！”
潼潼走後，路過意味深長地看著薑問。
“絲襪，教鞭，原來薑哥喜歡這種的啊。”
“去你丫的，還嫌我不夠丟人嗎？誰知道潼潼能把我藏的那麼深的東西都給翻出來了，那些東西早就被我丟了。”
路過點了點頭，“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薑問瞪大了眼睛，冇好氣道：“你是老闆我是老闆，怎麼看你對潼潼比我這個爸爸還上心？”
路過笑了笑，冇有直接回答原因。
“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誰會不喜歡。”
“行了，我去準備了。”
路過使了個眼神，薑問心領神會招呼起了路寧寧和江珊。
“兩位真是路過妹妹和他的老師？”
路寧寧點點頭，江珊看了一眼稍顯侷促的薑問，擺出和家長交流時的狀態開口道：“薑先生，老師這個職業是神聖的，有些東西我覺得還是要和您的女兒解釋清楚。您說呢？”
薑問連連點頭，尷尬迴應道：“是是是，您說的對。”
江珊明顯不打算繞過薑問，而是繼續問道：“路過是我的學生，薑先生讓他在你的店裡賣唱會不會不太好？”
薑問輕歎口氣，神色忽然收斂起來，搭配上他粗獷的長相忽然讓他有了股帶頭大哥的安全感。
“兩位真是路過的妹妹和老師？”
江珊點頭，路寧寧先是有些猶豫，不敢直視薑問的眼神，但最終還是跟在江珊後麪點了點頭。
薑問像是確定了什麼，眼神忽然有些複雜，腦海裡追憶起他和路過初次見麵的場景。
“我和他第一次見麵應該是在他初三暑假，那個時候他可不是現在這樣，你們能想象到嗎，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兒，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和中年破產對一切心灰意冷的人一樣。”
“我看他大晚上的情緒不對，就和他聊了幾句，後來越聊越覺得情況不對勁，想了想我就和他說要是以後有時間就再來我這兒。”
“一來二去，我就和路過這小子混熟了，後來看他唱歌唱的不錯，而且看他想要賺錢，就打算讓他在我這兒賣賣唱。”
簡單地敘述完經過，薑問感慨般地歎了口氣，目光如劍刃一般銳利直刺江珊路寧寧的眼睛。
“反正這麼久以來，我從來冇聽他提過任何有關學校親人的事情，這麼說你們懂吧？”
薑問用他的人生閱曆給路過的情況做出判斷，“這小子心裡壓著事兒，大小不知道，但時間絕對不短。你們一個是妹妹，一個是老師，該怎麼說、怎麼做比我這個外人要方便很多。”
“你們要是還想打探什麼，聽完路過寫的歌就知道了。”
薑問移開視線，對淚流滿麵的路寧寧視而不見，抬頭看向店裡用來表演的舞台。
今天，路過和他的女兒要在上麵唱一首歌，一首會讓人心態失衡，難以自持的歌。
說是歌，薑問怎麼會看不出來，路過是在唱他的過去，是在唱同樣悲慘的自己。
而一個人緬懷過去的原因就那麼幾個，要麼對過去戀戀不忘，要麼放下一切不再沉溺其中。
以他的經驗來看，路過的精神狀態怎麼看怎麼不像是那種會放下過去選擇重新開始的性格。
路過這小子心思重，性格冷，一看就是那種記得住事的性格，換句話說就是記仇。這樣的人你讓他放下，他怎麼放的下去？
所以說啊……
薑問用餘光瞥了一眼路寧寧。
親人造成的苦果就讓他們自己吃去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希望這一切還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