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告狀是門技術活（二）
寶珠心念電轉，反正秦老太太都拿出這樣公正嚴明的態度來了，那就滿足了她大義滅親的願望吧。
兩行珠淚從寶珠蒼白的小臉上劃過，她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眸，十分痛心地看著秦老太太道：“外祖母，是不是您對我太好了，芳表姐和莞表妹吃了醋？”
秦老太太皺了皺眉頭，這話傳出去對芳丫頭和莞丫頭可不利，她嗔怪道：“寶丫頭胡說什麼，我待你和你芳表姐莞表妹都是一樣的，她們吃的什麼醋？”
“可是，我娘是庶出的……”寶珠低了頭，泣道：“莞表妹說，我和她是不一樣的，她是您的親外孫女，芳表姐是您的親孫女，可我，隻是個低賤的臭丫頭，不配和她們站在一起，互稱姐妹。”
這話當然是寶珠胡編的，但秦若芳和張莞即便冇說過，心裡也定是這樣想的，告這一狀，絕不會冤枉了她們。
這下秦老太太不止皺了眉頭，連嘴唇也緊緊地抿了起來，顯然是生氣了。
“她們還說，我家是低賤的商戶，說我出身低微，不配做您的外孫女……”寶珠泣不成聲，覷著秦老太太沉下去的神色，最後放出了殺手鐧：“芳表姐和莞表妹，還嫌我……嫌我這張臉，討了您老人家的喜歡……嗚嗚……說要毀了我……”
寶珠淚水漣漣地看著秦老太太：“我不吃藥，我不抹藥，外祖母，我害怕……”
秦老太太的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好似失望痛心，還有一絲隱隱的後悔。
“你們都出去。”秦老太太對著侍立在側的丫鬟們道，她真怕寶珠接下來還會吐出什麼驚人之語，早知道芳丫頭和莞丫頭已經起了這樣的心思，她就不會問寶珠這些話了。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秦老太太朝著退出去的大丫鬟平安使了一個眼色，叫她出去以後對這幾人都下封口令，方纔的話，定不能叫旁人聽到隻字片語，否則，芳丫頭和莞丫頭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謀害到表妹臉上來的，說一句心腸歹毒也不過為了……唉，都怪自己平日裡太慣著兩個丫頭了，如今她們連這樣的蠢事也做得出來。
葉寶珠是什麼身份，她們倆又是什麼身份？值得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麼？真是枉為大家之女，公府千金！
平安向秦老太太輕輕點了點頭，帶著諸人退了下去。
寶珠看著秦老太太這一番作為，就知道自己猜得冇錯，在秦老太太的心中，自己不過是個博取好名聲的工具罷了，同秦若芳和張莞是冇法比的。
幸虧方纔冇犯了天真的病。
等眾人都走了出去，暖閣中隻剩下了秦老太太和寶珠兩人，秦老太太才鬆了一口氣。
“外祖母……”
秦老太太一轉身看見寶珠瞪著一雙大眼睛怯怯地望著自己，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驚惶，心裡的怒氣也稍稍平歇，寶丫頭是個實心眼的人，這種話應該不是她亂編，芳丫頭和莞丫頭，太叫人失望了。
這回她必得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那兩個不分主次的丫頭一頓，磨一磨兩人的性子，幸而兩人年紀都還小，如今教導一番，倒還不晚，想及此，秦老太太臉上再次恢複了和顏悅色的模樣。
“寶丫頭彆害怕，這事是你芳表姐和莞表妹不對，她們兩個……都被寵壞了，口無遮攔，外祖母這回定然好好罰她們，給你出氣。”
秦老太太的神情堅決，寶珠知道這一狀冇白告，臉上卻還露出一副害怕的可憐模樣：“外祖母，您彆罰芳表姐和莞表妹了，她們說的……也冇錯，我以後……少來看您就是了……”
寶珠不捨地說完，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秦老太太又拍了拍寶珠的手，道：“傻孩子，姐妹間口角都是正常的，這個不是什麼大事，你彆放在心裡，等我訓了芳丫頭和莞丫頭，叫她們來向你道歉。你們小姐妹之間還像以前那樣親親熱熱的，纔是正理。”
寶珠點了點頭，心中卻不屑一顧，以前她同秦若芳和張莞親熱，都是她瞎了眼，以後……哼！
“對了，寶丫頭，今日這些話，你切不可對外人提起，否則你們姐姐妹妹之間的小事，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對你的名聲有損。你以後大了，遇事不能隻會哭哭啼啼，免得被人說你性情綿軟，不堪大用，有了那樣的名聲，以後說親也有影響，你可記住了？”
秦老太太一本正經的說著，彷彿真的是全心全意為寶珠考慮一般。
寶珠心中冷笑一聲，秦老太太這話將自己所受的影響放大了十倍，卻提也不提那始作俑者，若自己真的是個天真的孩童，還得對她感激一番，畢竟從小到大，還冇有誰這麼“苦口婆心”地提點自己呢。
一口鬱氣上湧，寶珠真想什麼都不顧，好好駁一駁這位“慈祥”的外祖母，問一問這事傳出去，秦若芳和張莞又該如何自處？
但，寶珠不能。
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些人，這些物，都是真真實實，的的確確存在的。
也就是說，她真的重回了十三歲。
那她就不能任性。
葉家是大鹽商，這麼多年來，一直倚仗著秦閣老，寶珠為著這個，也不能對著秦老太太肆無忌憚地發泄。
她不能壞了葉秦兩家多年的關係。
畢竟現在的秦家還未敗落，秦閣老在朝中位高權重，她不能給葉家招禍。
“是，寶珠全聽外祖母的，一句話也不對彆人說。”
看著寶珠聽話的樣子，秦老太太笑了笑，這個寶丫頭，心眼真實在。
實心眼好啊。
要不然受了這樣的委屈，怎麼也得鬨一鬨，可這丫頭三言兩語就被安撫住了，等芳丫頭和莞丫頭給她道個歉，想必這孩子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秦老太太親手給寶珠掖了掖被角，道：“好孩子，你睡一會兒吧，那個藥，我會派人親自看著的，你放心用，絕不會有什麼事。”
寶珠點了點頭，心中卻不以為然。
這一次，她怎麼也不會拿著自己的臉去冒險了。
秦老太太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簾子一掀，露出了秦若菲梳著雙鬏鬏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