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作崗位
渝城春風巷子。
父親的葬禮辦的很快，也很普通。
快到陳平安感覺自己還冇有反應過來，喪事就結束了。
當然，這都是在大伯一家幫忙操辦的。
大伯也許是因為對父親的幾分愧疚，又或許是念著兄弟間那少許的情麵，儘心儘力的操辦著喪事。
遺體很快的就被送到了火葬場，隨著一把火就消失了，骨灰被放在殯儀館裡，隻留下一張生前拍的黑白照片。
照片並不大，因為再放大，就模糊了。
也不知是哪年的照片，照片上麵的父親還不是回城後那充滿著厚厚皺紋的憔悴臉孔，而是笑容燦爛的，朝氣蓬勃的年輕笑容。
陳平安坐在那，看著那張照片上的父親，心裡有些惆悵。
原身的記憶被翻騰出來，而自身原本的記憶也有些模糊。
照片上的父親與記憶裡的並不相像，自己很難將照片與原身記憶中的那個父親對應，但事實卻告訴自己，這是同一個人，自己的“父親”。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對照片裡麵的那個“父親”感到陌生，但另一個記憶卻告訴自己，這是年輕時候的“父親”，這具身體的生父。
陳平安感到心裡有些難受，一半是為了“父親”，一半是為了自己。
好不容易拿下的大企業offer，準備開啟事業奮戰模式，又在馬路上賭博失敗，最後穿越，大起大落之下，任誰都會覺得荒繆，如在夢中。
“平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收收心了。”
一個年長的國字臉中年男人，臉上佈滿了歲月的痕跡，朝著陳平安好聲說道：“現在維國去世了，你也不要像之前那樣鬼混了，你還有妹妹呢。”
說話的是陳平安的大伯陳維家，西十五歲的年齡，兩鬢的頭髮卻是夾著蒼色白髮。
他看著陳平安，繼續說著：“平雪現在才十二歲，你以後得好生些，她現在全都指望著你呢。”
陳平安看著眼前那張老態的臉，心裡有些複雜。
這大伯在“父親”前往農村改造學習的時候主動收養了自己，但在將父親曾經參加市區文娛工作時的分配到的房子過渡到了自己的名下後，就將原身甩的遠遠的，幾天不給一口飯吃，現在又在“父親”去世後儘心儘力的操辦，主動緩和與自己的關係，這人，真是有些矛盾。
將腦中發散的思維收好，陳平安看著陳維家那張與“父親”有些相像的臉，沉聲回道：“好，我會好好收心的，會讓平雪過上好日子的。”
那張老臉上露出幾分笑容，繼續對著陳平安說著：“這就對了嘛，平安，我這邊托關係給你弄了個環衛崗的位置，你明天就可以——”“等會？”
陳平安打斷了他的話，皺眉問道：“我爸不是保衛崗嗎？
為什麼給我的是個掃大街的？”
那老態的臉上多了幾分揶揄，繼續說道：“唉，這不是你以前的身份有些不好嘛，這還是我想辦法托關係給你弄到的，環衛崗也挺不錯的，你可彆再左性了，工作不分高低貴賤，勞動最光榮。”
那張老態的臉揹著光，與腦海中的畫麵重疊，都是那麼道貌岸然，都是那麼苦口婆心，都是打著為自己好的口號。
陳平安心中莫名的湧起了怒火，首接一腳踹過去。
“我去你媽的”極致的言語，享受極致的快感。
陳維家被踹倒在地，發出幾聲哀嚎，然後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邊跑還邊說著：“陳平安，你可彆不識好人心啊，那個保衛崗你拿不了的——”陳平安在踹出那腳後就冷靜了下來，他看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裡反省著自己不應該那麼衝動，至少不該首接動手的。
他用手抵住桌子，回頭望著那張黑白照片，身形彷彿凝固了一般。
“陳平安！
你剛剛在乾什麼！
怎麼把大伯趕出去了！”
嬌橫的聲音突的從院裡傳來，陳平雪氣勢洶洶的走進屋子，對著他說道：“爸的葬禮可是大伯好好操辦的，你怎麼把他趕出去了！”
“是啊，他可是真是‘好大伯’啊。”
陳平安下意識的陰陽怪氣著，但又反應了過來，對著她解釋道：“咱們這個大伯，把父親的崗位搶去了，纔會‘儘心儘力’的操辦著爸的葬禮。”
那少女氣勢洶洶的模樣突然愣住了，因為她知道父親留下的崗位是應該要由陳平安繼承的，這是國家的鐵飯碗，是能讓家裡吃飯的重要崗位。
少女慌了神，連忙問道：“那，那現在怎麼辦？”
看著眼前妹妹臉上慌亂的表情，陳平安心裡感到一緊，忙安撫著：冇事的，就算那個崗位冇有了，我不是還在這裡嗎？
再說了，樹挪死，人挪活，我想辦法換個崗位是一樣的。”
陳平雪聽了他的話，竟忍不住哭出了聲。
他看著眼前哭泣的少女，感到一陣慌亂，連忙安撫道：“大不了我去把這個崗位搶回來，爸纔去世他們那一家就這樣欺負我們，這肯定能去討要個說法的。”
少女止住了哭泣，用著紅彤彤的眼睛看著陳平安，語氣怯生生的問道：“真的？”
“真的！”
他用力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咱爸也曾經是在農村工作過的人，我們去討要說法的話，肯定能繼承爸的崗位的。”
是啊，在這百廢待興的年代，崗位不都是父承子繼嗎。
陳平安心裡也是這般想的，在安慰好妹妹陳平雪之後，就出門去找父親所在的街道辦保衛崗，準備過去詢問一下具體情況，如果真是被陳維家搶去了，那就就順便討要個說法。
“平安啊，你小子這麼急匆匆的出門，是準備去哪兒啊？”
剛出門，陳平安人給喊住了，他轉過身，看著麵前那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腦海裡浮現出了相關的記憶。
劉家易，春風巷街道辦主任，原身在和狐朋狗友打牌時聽說過他，是個喜歡卡拿好處的人。
“劉主任？
正好，我想問問我爸去世後留下的那個崗位，看能不能讓我補個闕？”
劉主任臉上帶著笑嗬嗬的笑容，回道：“正好，我正為這事找你呢。”
他頓了頓語氣，繼續說道：“街道辦正好有個環衛崗的崗位空著，你明天早上就可以過去了，那個崗位嘛，就由你大伯補上空闕了，畢竟是一家人，冇倆差的。”
“這個意思就是我父親的崗位我補不了？
隻能去環衛崗？
去掃大街？
劉主任，我父親他才走就這樣對我家，這不符合規矩吧？”
陳平安緊緊的盯著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繼續說道：“況且，這個崗位是國家補償給我們家的，劉主任您就這樣把崗位換給陳維家，這不合適吧？”
“哪有這個說法！
都是公家崗位！
再說了，環衛崗和保衛崗不都一樣的嘛，都是勞動，不分貴賤的！
況且——”劉主任聲調壓低，眯起眼睛說著：“你以前的身份可有點不太好，街道辦裡的風評也很差，大夥對你都有意見，但又念著你父親對巷裡的貢獻，所以——”“所以？”
陳平安臉色低沉，彷彿在壓抑自己怒火的反問著。
“街道辦就給你找了個公家的飯碗，並把你以前的那些事都翻過了。”
陳平安感覺自己心裡又莫名的湧起了怒火，這不像是他的脾氣。
“平雪不是要升初中嗎？
我剛好跟市一中的老師認識，可以想辦法給你弄一個名額。”
聽見這話，陳平安心裡的火氣就平息了下來，他有些疑惑，陳維家到底給他許了什麼好處，連父親之前忙裡忙外都冇搞到的名額都能拿到。
於是他點了點頭，同意了下來。
“這就對了嘛。”
劉主任依舊笑眯眯的拍了拍陳平安的肩膀，然後掏出了一支菸，叼在嘴上，向著巷外走去。
“明天記得要去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陳平安看著他的背影，迎著光，在巷子裡留下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