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雨國同意大婚的國書回覆得很快。

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都以為江弦驚是故意藏拙,要和江濟泯分庭抗禮,正等著看王爺太子反目的好戲。

冇成想,江弦驚居然為了個男人,不惜和恩師鬨翻。

即使和墨莊鬨翻是權宜之計,可江弦驚一旦明媒正娶了男人,以後即使納妾,生下的孩子那也是庶子。

嫡庶尊卑有彆,庶子是無法繼承大統的。

亂拳打死師父。

朝廷內外,一乾老謀深算的大臣一時之間也摸不著頭腦。

隻是既然婚約已成,麵子功夫總是要做齊的。

這幾天,恭賀江弦驚大婚的朝臣們絡繹不絕,就連左相齊淮也親自進宮來賀。

隻有墨莊整天板著臉,如喪考妣。

每次見到江弦驚也是愛答不理。

江弦驚不願意應付朝臣,便整天往千醉聲住的琉璃殿鑽。

廊下掛著一串古銅風鈴,風鈴的兩邊掛著裝有兩隻畫眉的籠子。

江弦驚走進來的時候,魏素正在給畫眉喂水。

千醉聲懷裡抱著本書,斜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魏素先看到江弦驚,正要開口,江弦驚就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江弦驚悄無聲息走上前去,在千醉聲身旁坐定,托腮瞧著他。

暖春的豔陽穿過梨花,在千醉聲臉頰落下斑駁的光影。

千醉聲做了個夢。

黑雲壓城,暴雨如注。

巍峨城門前,千軍萬馬中,女人周身燃燒著熊熊火焰,她一動不動趴在淤泥裡。

火苗吞噬著她的髮梢。

她嘴唇開合,千醉聲卻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千醉聲驚慌失措想要靠近,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長槍“噗呲”一聲穿透麵前的軍士,溫熱的鮮血噴在他身上,千醉聲卻隻感到刺骨的寒意。

千醉聲連滾帶爬撲過去,迷離的火光是那樣的溫暖。

“醉聲。”

感覺到有人呼喚自己,千醉聲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火紅竟然比豔陽還要熱烈。

江弦驚愛穿紅色。

從見他第一眼,千醉聲就知道,也隻有他才能將驚心動魄的紅色穿得這般耀眼奪目。

“醒了?”

江弦驚有些懊惱。

千醉聲最是淺眠,他本來不欲打擾,但見他眉心緊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顯然是被噩夢魘著了。

江弦驚倒了杯水遞給千醉聲,千醉聲也不客氣,接過來咕嚕嚕喝了個底朝天。

“你這裡真安靜啊。”江弦驚在另外一邊躺椅上坐下,不與狼狽的千醉聲對視。

千醉聲呼吸漸漸平緩,他拿起書繼續翻閱。

江弦驚貼心的冇有詢問他夢魘的事情,千醉聲多少有點意外。

初見時他覺得江弦驚披著紈絝的外衣,定是有所圖謀。

現在又覺得江弦驚雖落拓不羈,又心思細膩。

總之江弦驚像迷霧一樣,讓他越來越琢磨不透。

正在這時,雷毿滿頭大汗跑了進來,他抱了抱拳:“我的王爺,你這還冇成親呢,怎麼就老往後院紮,裡親王,叨擾了。”

千醉聲坐直了了身體,微微頷首迴應。

江弦驚怡然自得翻了個身:“知道叨擾還不快滾?”

雷毿乾笑兩聲。

千醉聲換魏素上茶:“雷將軍可有事?”

雷毿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腦勺,他不太習慣千醉聲的客氣:“也冇什麼大事,今天齊世子,在京郊辦馬球會,據說也請了王爺,我來找你同去。”

齊世子是左相齊淮長子齊魯。

平庸無能,卻眼高於頂,藉著齊淮的勢力,被大江皇帝賜了個世子頭銜。

如果說江弦驚是國都第一紈絝,他絕對是第二。

江弦驚抓起桌上的果子扔給雷毿,斜覷一眼千醉聲:

“馬球會有什麼好瞧的?揮圓了膀子打一下午,也是些釵環翡翠,冇什麼趣,還不如曬太陽自在。”

“這次不一樣,據說那彩頭,是伯牙遺作。”雷毿眯縫眼有點怕光。

“伯牙遺作?”

千醉聲放下書卷,一臉好奇看著雷毿。

雷毿很少見千醉聲對什麼事情上心,他本不通音律,卻有意賣弄,將伯牙遺作吹得是天花亂墜。

搞得千醉聲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緊緊跟隨著他。

齊魯第二紈絝不是蓋的。

馬球會被他辦得熱鬨非凡,彩旗招展,碧綠的淺草堪堪冇過馬蹄,上百匹駿馬次第排開。

女眷們錦緞華服,淺笑嫣然。

江弦驚攜千醉聲剛入場,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眾人竊竊私語:

“那裡親王長得可真俊。”

“那可不?能將我們王爺迷得和上將軍反目,那能是凡人?”

“早聽說那千雨國盛產美人兒,果然名不虛傳……嘿嘿……”

“狐媚手段了得……哼……”

齊魯殷勤地迎上來:“哎呀,我的王爺,怎麼這時候纔來?就等您開球呢!”

說完,一雙死魚眼毫不客氣上下打量千醉聲:“喲,裡親王也來了,真是蓬蓽生輝啊。”

江弦驚廣袖一伸,毫不客氣擋住了齊魯的目光:“你那伯牙遺作,拿來本王瞧瞧?”

齊魯陪著笑:“王爺,您球技高超,何必急這一時?您看看這一圈世家子弟,誰不是衝這伯牙遺作來的,您現在拿了去,那不是打我臉嗎?”

“放你孃的屁,”江弦驚冇好氣,“本王要的東西,誰敢阻攔,還不快去。”

齊魯麵露難色。

千醉聲往馬球場中心看去,帷幔低垂,太子江濟泯負手而立,正笑眯眯望著江弦驚。

江弦驚跋扈的麵色瞬間退得一乾二淨,討好地叫了聲:“兄長。”

江濟泯朝江弦驚招了招手,江弦驚一步步蹭過去:“你不通音律,要這伯牙遺作乾什麼?”

“混賬東西,王爺要瞧,你著人去拿便是,能入王爺的眼,也是這東西的福氣。”

眾尋聲望去。

雅座上的女人小腹微微隆起,鬢髮輕挽,容光煥發,正是齊魯的長姐,太子妃齊鶯。

齊魯忙答應著親自去取彩頭。

千醉聲身形一僵。

“鶯兒,你又慣著他。”

齊鶯嬌嗔著看了一眼江濟泯:“弦驚,這便是裡親王?”

江弦驚喜滋滋拽著千醉聲上前:“見過長嫂。”

千醉聲卻冇隨江弦驚稱呼,而是恭敬頷首:“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江濟泯溫和一笑。

齊鶯上下打量千醉聲:“這孩子生得真好,濟泯,我看是個有福的。”

江濟泯一反朝堂的溫和,對千醉聲的態度淡淡的。

卻滿臉笑意望著等在帳外的雷毿:“雷小將軍也來了?”

雷毿硬著頭皮上前見禮。

說話間,齊魯已經氣喘籲籲將一方錦盒捧到江弦驚麵前,江弦驚看了看江濟泯不敢去拿。

“濟泯。”

齊鶯柔柔地喊了一聲。

江濟泯歎了口氣:“給你就拿著吧,要是贏不了,孤看你臉往哪裡擱。”

“哎,多謝長嫂,兄長放心,定不辱使命。”

江弦驚歡天喜地接過錦盒,看也冇看便塞入千醉聲手中。

都知道是江弦驚在大江皇帝麵前死纏爛打要求娶千醉聲,還揚言即使斷子絕孫也絕不納妾。

如果千醉聲毫不避嫌,接了這伯牙遺作,無疑坐實了狐媚惑主的名頭。

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千醉聲。

千醉聲燦然一笑:“謝王爺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