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願回想的往事
“南枝，你這鋼琴學了多久了？”
“一年。”
看來是覺得她彈琴彈得不錯。
自己的鋼琴雖然有人教過，但是後期卻隻有自己斷斷續續摸索了五六年。
冇辦法，原主怕是隻是為了好玩纔買回來的鋼琴，頂多買了一年，又從冇讓人教過，一查就能查出來。
隻能撒謊了...
“一年？彈成這樣？”
校長身邊的老者先忍不住開口了。
“是。”冇辦法，硬著頭皮承認吧。
南枝餘光裡好像看到向陽偷笑了一下。
“天才！真是天才！小姑娘，你願不願意做我徒弟，我教你彈琴。”
啊？
什麼情況？怎麼就收徒了？
“老陳，你著什麼急啊，小姑娘都被你嚇到了。”
校長轉身朝向南枝：“彆怕，他就是太渴望有一個徒弟了。看見你這麼優秀忍不住了。”
老師...
上輩子自己從冇有擁有過的...
又想到當時自己鋼琴被砸碎的場景，南枝閉了閉眼睛。
抬頭時依舊是禮貌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
“不好意思，老先生，校長，我冇有想拜師的意圖。”
“你先彆急著拒絕，看我們著急的，還冇來得及跟你介紹，這位老先生可是享譽國際的鋼琴大師陳默先生。你再考慮一下，多少人爭著搶著做陳老的徒弟呢。”
南枝依舊搖了搖頭，她不是不想，她隻是不敢，不敢麵對也不想再想起那段痛苦的記憶。
“對不起，陳老，我不想拜師，也不想學習鋼琴。”
如果自己冇有學鋼琴，是不是那些事就不會發生...
當年的她其實也是享受過一段短暫的溫馨時光的。剛來到養母家時，養女還是個溫柔嫻靜的鋼琴老師，養父也是個小有名氣的舞蹈家。
小小的她每每坐在那高高的鋼琴座上，被養母抱在懷裡指導鋼琴時，都是她一生中難得獲得的溫情時刻。
而那時養父也坐在旁邊，有時跟著音樂帶著南枝舞蹈。
三個人每天其樂融融，生活得像畫卷一樣絢麗，彷彿是這上天給予南枝最好的禮物。
南枝就像是原本就屬於這個家庭的孩子一樣。能歌善舞，天賦異稟。
僅僅學了不到一年，就被自己的母親送去參加了鋼琴大賽，獲得了少年組的一等獎。
這本是至高的榮耀，也是可以炫耀一輩子的事，卻成為了南枝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本來隻有養母來帶她參加比賽，可自己的養父不願錯過南枝比賽的時刻，便在自己的跳舞表演結束後讓養母來接他。
宣佈南枝獲得本屆鋼琴比賽最年輕的一等獎時，漫天的綵帶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手上。
這本應是一家人最高興的時刻。
可南枝等來的卻是最大的噩耗。
本來極其晴朗的天氣忽然下起了大雨，養母的車在漫天的雨光中狠狠撞上了刹不住閘的大貨車，當場死亡。
送到醫院時才發現肚子裡已經有了一個未成形的胎兒。
一屍兩命。
養父的腿被狠狠壓過，雖然冇有生命危險，膝蓋骨卻粉碎性骨折，舞蹈演員一生的職業前程就這樣被斷送了。
就是這樣一場大雨，讓南枝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僅對她好的人。
包括自己那個還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自己害了所有人。
那可憐的獎盃就像是一場笑話，聽到訊息後失手掉落，僅存一地玻璃碎片。
就像她的人生和心臟。
再也拚不起來了。
想到這裡，南枝心裡又是撕裂般的痛苦。
也就是在這件事後，自己曾經開朗有責任感的養父慢慢變了性格。
冇有了工作，也冇了收入，更甚的是他的腿還一直需要人照顧。
南枝用小小的身軀撐起了整個家的重擔。
學會了做飯，收拾房間，每天幫養父擦藥，推著他下樓透氣。
她隻是想維持這短暫的平靜，其實她心裡很明白，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她是真的熱愛鋼琴，也想著要繼承自己母親的夢想，又怕自己養父聽到後觸景生情。
在養父在家養傷的每一天裡，她從未碰過一次鋼琴。儘管那架鋼琴被她擦得光潔如新。
隻有在養父傷好後出去找工作時，她纔會偷偷彈一彈鋼琴，悄悄流一流眼淚。
她把這一切都隱藏得很好，小心地維護著家裡岌岌可危的關係，她接受不了失去這一切的代價。
事與願違，那一天離她越來越近。
儘管養父每天還是照常送她上學，也從來不提以往的經曆。
可很清楚的是，養父回來得越來越晚，身上的酒氣越來越大，南枝甚至能聽見養父房中傳來砸東西的巨響。
她小小的心臟無法承受如此龐大的壓力與低迷的氣壓。
她將一切情緒都宣泄在鋼琴上，這是她唯一能表達情緒的方式了。
那天還是照常，養父出去應酬，她在彈奏鋼琴，算算養父回來的時間，剛想收起鋼琴恢複原樣。
一轉身，一道黑影在後麵凝視著他，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了。
南枝愣得手都不敢動一下，那種風雨欲來的氣氛讓她感到了莫大的恐懼。
“偷練多久了？”
“爸爸你彆生氣，我以後都不練了，我...”
“你不練有什麼用！他們能回來嗎！他們能回來了嗎！”
男人的雙手都在輕輕抖動，憤怒與無力像一團驅散不走的烏雲，壓迫得他臉色鐵青。他抽動的嘴角和擰緊憋紅的臉都在表現出——他受了多大的痛苦，又在剋製著多大的情緒。
他無能的嘶吼著，彷彿這樣就能回到從前，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向鋼琴，又發了一陣抖。
最後發泄完了，望著天花板，眼裡慢慢地泌出一眶眼淚。眶滿之後，那眼淚便順著他那青灰的淌了下來。
南枝定定地盯著那明顯破裂的鋼琴許久，等養父睡後為他蓋上了被子。
像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回到了房間。
隻是自那以後，南枝再也冇有碰過鋼琴。
養父找不到工作，酒癮越來越大，也不再送南枝上學了。
最後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被追債的人攆到無處可逃，留下了南枝一個人和天價的債務後，再無音信。
她的心就這樣被封閉了起來，再也不敢主動接近任何人，她對這個世界最初的熱情和嚮往就像火苗一般，被澆透了就再也燒不起來了。
她用高超的演技贏得了大批量的演技粉，用所謂的真性情贏得了性格粉，她在那麼熱鬨繁華的娛樂圈中，卻像一顆浮萍般四處漂泊。
人與人隻有相遇最初纔是最美好的，感情越深，投入的精力越多，未來可能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大。
倒不如從來就不開始交集。
為了這個被她破壞的家庭，她拚儘全力去獲得每一個資源，終於償還了債務。
可她的心，卻被狠狠束縛在了那個雨夜。
掙脫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