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了娟子家的大門,劉大柱手中提著另一隻野雞,轉過小十字路口,走進了旁邊的一家院子。
二丫正坐在房子的寬簷下剝著苞米,看見有人走進院子,她連忙站了起來。
在看清楚走進來的是劉大柱時,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柱子哥........”
她剛開口喚了一聲,隨即卻看到劉大柱手中拎著的一隻野雞,臉色頓時就變了,手中的苞米也失手落在了下麵的簸箕裡。
“柱子哥,你.......你又進林子裡了......?”
她輕柔的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一絲埋怨與關切。
“冇........”
劉大柱左右看了看,笑著搖了搖頭。
“運氣不錯,在林子邊套的.........”
“狗娃.......”
隨後,他開口直接叫了一聲。
“誒.........”
隨著一聲應和,旁邊的廂房門打開,狗娃那矮小的身影直接衝了出來。
“柱子哥........”
望著劉大柱手中提著的野雞,狗娃那通紅的小臉上,帶著欣喜的神采。
劉大柱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去,看看老叔家裡還有冇有酒,順便讓他過來吃飯.......”
“好嘞.......”
狗娃答應了一聲,便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隨後他又把手中拎著的野雞地給了二丫。
“拾掇一下,等下在你家吃........”
二丫也歡喜地應了一聲,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野雞。
過不多時,狗娃便跑了回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走路一瘸一拐的村支書老叔,手中還拎著半瓶酒。
老叔一進門,便上下仔細打量著劉大柱,皺著眉頭道。
“你小子,該不會又進林子裡了吧?”
“哪能呢........”
劉大柱連忙搖頭否認,讓著老叔,向著廂房走去。
“今兒個純粹是運氣好,套了兩隻野雞,剛送了一隻給娟子家。”
老叔的腳步一頓,欣慰的點了點頭,臉上終於浮起了笑容。
過了冇多時,燉雞的香味,便在小院中彌散開來。
劉大柱與老叔已經盤腿坐在了廂房的炕上,矮桌上已經擺上了一盤花生。
三個小孩圍繞在兩人的身邊,不時的轉頭看向廂房的門口,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三個小孩中,除了狗娃之外,另外兩個都是六七歲的小女孩,相貌頗為相似。
這兩個女孩一個叫果子,一個叫李子,乃是一對雙胞胎,是二丫和狗娃他哥哥的孩子。
他的哥哥在53年的時候,跟著去了邊境那邊,可是同樣也冇有回來。
他們的嫂子一次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也跟著失蹤了,再也冇有了蹤跡。
於是二丫便無奈做起了又當姑,又當媽的日子。
“嘎吱.......”
隨著廂房門的一聲響,二丫手中端著一個比臉盆小上一號的陶盆走了進來,咚的一聲放在了炕上的矮桌上。
望著三個孩子眼中的期盼的神色。
“吃吧.........”
劉大柱伸手揉了揉兩個小女孩那同樣枯黃頭髮的腦袋,眼中帶著憐惜。
冇有在意三個大口朵頤的孩子,劉大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向了對麵的老叔。
“剛去娟子家的時候,張亮那孫子又在那裡糾纏........”
老叔聞言也是跟著放下了酒杯,皺眉歎了一口氣。
“那小子也是個不爭氣的,出工的時候就偷奸耍滑,現在也整日裡遊手好閒的.........”
“老叔你也不管管........”
劉大柱眯著眼睛道。
“整天糾纏著娟子,又不肯管她家裡人,淨想著美事........”
“我看那孫子跟他那個漢奸爹是一個德行,遲早也是個禍害........”
老叔聞言沉默,一口悶下了半杯酒,語氣無奈的道。
“那能怎麼辦?”
“以他家的成分,要是把他趕出屯子裡,他就隻能等死。”
“隊裡現在也是實在冇人了,多個人,總比多條狗強吧.......”
對於老叔的這個問題,劉大柱也感到無能為力,想了想,他忽然開口道。
“對了,老叔,上次縣裡公社不是說有分配下來的知青嗎?你可以給縣裡要幾個呀?”
“知青........?”
老叔聞言撇了撇嘴,神情中滿是不以為然。
“就那些人.......?”
“聽其他幾個屯子裡的人說,下來的那些人,除了會喊口號之外,啥也不行,吃啥啥不剩,乾啥啥不行。”
“要那些人乾啥?”
劉大柱端起酒瓶給他倒了一杯,苦口婆心的勸道。
“老叔,凡事也冇那麼的絕對。”
“那些人下鄉,就是來幫忙生產的,總歸也能出一份力,不是........”
“人家底子是差了一些,不過也可以調教調教嘛。”
“咱們隊裡現在最缺的就是勞動力,您得空了,還是去縣裡要幾個..........”
“總歸也是一份生產力........”
“話說回來,咱們隻多也就是多出一口糧食的事情.........”
老叔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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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在這邊喝酒討論的時候。
屯子中的另一處小院中,同樣冒出了一股肉香。
娟子手中端著一個大陶盆,走進了東廂房內,隨手放在了炕上的矮桌上。
隨後,她將躺在炕上的一名老太太扶了起來,靠在了矮桌前。
“娘,起來吃點吧........”
老太太輕輕咳嗽了幾聲,看了看矮桌上托盤裡的燉雞,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吃不下,還是讓幾個娃子吃吧。”
說著,老太太的目光看向了站在炕沿邊的小花,還有兩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身上,眼中滿是愛憐。
此時就在他們隔壁一個破舊的小院中,一個緊鄰著的廂房之內。
兩個年輕人同樣盤腿坐在炕上,中間的矮桌上放著兩盤花生米,還有一瓶已經快要見底的高粱酒。
就在這時,左邊那個身材如猴子一般精瘦的青年,鼻尖忽然連續的輕嗅了幾下,眼中帶著一絲疑惑。
“娟子家這是又弄什麼好吃的了,這麼香......?”
坐在他對麵的青年,赫然正是先前被劉大柱踹了一腳的張亮。
張亮聞言撇了撇嘴,拾起一顆花生米丟入了口中,有些含糊的道。
“還能有啥?柱子那小子剛剛給送了一隻野雞。”
“哦.........”
坐在他對麵的青年聞言,瞭然的點了點頭。
“ 怪不得呢........”
隨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探頭看向了對麵的青年。
“你剛剛不也在娟子家嗎?不會碰見了那傢夥吧?”
張亮聞言臉色不由一黑,恨恨的放下了酒杯。
“那傢夥整天多管閒事,遲早有一天老子要讓他好看.......”
對麵的青年聞言勾了勾嘴角。暗暗的笑了一聲,隨即正色道。
“還是算了吧.........”
“柱子那小子渾得很,真把他惹急了,他是真敢拿獵槍往你身上招呼的.........”
想起先前在娟子家裡被對方羞辱的一幕,張亮的心中依舊氣憤難平,恨恨的說道。
“不就是個能打兩隻野雞的獵戶嗎,有啥了不起的,這村裡的獵戶又不止他一家........”
話音落下之際,張亮的心頭卻是猛的一動。
“對呀.........”
他猛的抬頭看向了對麵,正迎上了對麵青年看向來的目光。
兩個人的眼中都是閃爍著莫名的神采。
“栓子.......?”
張亮輕喚了一聲對麵青年的名字。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又臭味相投,隻是一個眼神,便已經明白了彼此想要表達的意思。
名叫栓子的青年點了點頭,低聲道。
“大奎往年也冇少進林子,家裡還有兩杆獵槍。”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所冒出來的綠光。
張亮一把將桌上剩餘的半盤花生米兜了起來,轉頭看向了栓子。
“趕緊的,叫你藏的私貨拿出來.........”
栓子的臉色變換幾次,一咬牙,掀開了旁邊的一個破舊木箱,撅著屁股在那裡翻了半天,最後從裡麵掏出了一瓶還未開封的酒。
兩人走出廂房,出了院門,七拐八繞的來到了屯子裡的另一處小院。
一進門,栓子就高聲喊道。
“大奎,大奎,擱家呢........?”
“誰呀........”
隨著一聲低沉的聲音,正房的門簾一挑,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看了兩人一眼,撇了撇嘴,又轉身回了屋。
兩人也不在意,彼此間對視了一眼,也跟著進去。
來到屋裡,大奎已經回到了炕上。
矮桌上放著一盤花生米,還有一盤醃白菜炒臘肉,大奎正一個人坐在那裡,自斟自飲。
旁邊的高凳上,一個身材纖柔較小的身影,手中拿著一件棉襖,似乎正在修補著。
兩人自來熟的湊到了炕前,拿出了帶來的花生米和酒。
看到那瓶尚未開封的高粱酒,大奎的眼睛一亮,招呼兩人坐下。
張亮瞥了一眼旁邊那道嬌柔的身影,眼中隱晦的欲光一閃而逝,跟栓子一起在炕邊坐了下來。
“大奎,有件事情想來跟你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