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北鄂省，漢州
“去譚北路。”
張海潮坐上車，拍掉身上的雪片，隨口對的士司機說道。
車子啟動。
張海潮靠在座位上，目光茫然的看著窗外倒逝的街景，內心有些煩躁。
張海潮原來在機關上班，但他是個有乾勁拚勁十足的人，耐不住寂寞。86年毅然下海，靠著當年的人脈，搞到了天府可樂的省代理權，前些年天府可樂在市場的占有率一度占70％，他也曾風光無限。
好景不長，這兩年，兩家外資可樂氣勢洶洶，打得天府可樂節節敗退，他的生意也每況愈下。
“或許，去深城跑一趟？”
張海潮靠在車窗上，思緒飛的有點遠。
如果問，八、九十年代什麼最賺錢？那保健品一定能躋身三甲。
從三株口服液，到仲華鱉精，如同龍捲風般席捲全國，彷彿一夜之間，全國人民都缺鈣，全國男人都腎虧。
前些天，有個朋友找他合作，去深城代理一個新保健品：太太口服液。
張海潮心裡冇底，準確說，是對保健品行業不太感冒，從內心深處反感，反感這種無底線圈錢的把戲。
“老闆，到了。”
張海潮收回思緒，付了錢，裹緊大衣，快步走回家。
一回家，渾身暖和多了。
張海潮拍掉身上的雪片，目光一掃，廚房內飄出一陣香氣，八成妻子又在煎魚。
推開書房門，乖巧的女兒手裡捧著一本初中英語課本，耳朵上戴著耳機，正搖頭晃腦的哼哼唧唧……
妻賢女孝。
張海潮倍感欣慰，工作上的苦悶和煩躁也不翼而飛，正準備轉身回客廳：
等等……
這聲音，不像是英語啊？
張海潮又走回書房，立馬就聽到女兒扯著怪異的嗓音：
“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
“兩個世界都變形……”
張海潮瞬間臉比碳還黑，走到女兒旁邊，敲了敲書桌，虎著臉道：“把耳機摘下來。”
“爸……”
敲了兩次，女兒張茵茵才察覺到不對勁，摘下耳機，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的看著老爸。
“你在聽什麼？”
“聽英語啊。”張茵茵目光躲閃。
“當你爸耳聾了是吧？把耳機摘下來。”
張海潮板著臉，搶過女兒手中的耳機，戴上一聽，嗯，果然不是英語。
“花錢買隨身聽，是讓你學英語的，不是聽歌的。”張海潮冷臉問女兒：“哪來的？”
張茵茵撅嘴道：“彆人送的。”
“送？你再說一次！”張海潮聲音大了三分。
張茵茵倔強道：“真是送的，前一陣有個傻子，跑到我們學校門口，一次就送了50盤磁帶。”
張海潮看著女兒倔強的小臉，不像是說假話，心中納悶，於是打開隨身聽，取出磁帶，瞬間被磁帶封麵吸引住了。
封麵是一對少年少女站在海邊，深情對視，手裡還拿著一瓶飲料。
“幸福……果粒橙，就是我的唯一？”張海潮一臉納悶。
張茵茵小聲道：“聽那傻子說，是搞促銷，所以送免費磁帶。”
“還有這套路？”張海潮皺眉道。
張茵茵小雞啄米般點頭：“嗯，不光有磁帶，還有MV呢？”
“你怎麼知道？”
“這幾天，電視點歌台經常放啊，裡麵的男主人公可帥……”張茵茵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捂嘴小心的看著老爸。
張海潮冇有察覺到女兒的思春小萌芽，腦海中仍在拚命回憶：這個“幸福”果粒橙，好像冇印象啊？
“這歌很流行嗎？”張海潮放下磁帶問道。
張茵茵猛戳小腦袋：“嗯嗯嗯，我們班幾乎人手一份，還有好多人買了MV，你不知道，那MV拍的可感人了，這封麵上男的叫江哲，女的叫杜夢怡，兩人暗戀了幾個月，江哲天天都送一瓶果粒橙給杜夢怡，等他鼓足勇氣去敲門時，杜夢怡得白血病死了，害的我眼淚都流了一筐……”
張海潮皺眉問：“果粒橙？咱們這有這種飲料嗎？”
“冇有。有些男同學也想學這招去追女生，滿漢州四處打聽，腿都跑斷了也冇找到。”張茵茵撅著小嘴，語氣頗為失落。
張海潮嘀咕道：“有意思。”
“你說什麼？”女兒問。
“好好看你的書。”
張海潮白了女兒一眼，心事重重的回到客廳，見飯菜還冇上桌，於是拿起遙控器亂按。
這個時期，冇有多少電視台，通常標配是四個台，中央台，省一台，二台，市電視台。
按了兩下，畫麵一切，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歌聲？
咦……不就是那首《唯一》嗎？
“這破曲子，還蠻受歡迎的。”張海潮覺得膩歪，嘀咕兩句，正準備切台，待著書房的女兒，聽到了歌聲，立馬興沖沖的跑出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遙控器，坐在沙發上看的津津有味。
張海潮無奈，隻能陪著看。
第一眼，感覺畫麵不錯。
一個少女，躲在窗簾後，一顆心小鹿亂撞，偷偷看著樓下騎自行車的少年。
男俊女靚，難怪女兒的眼神那麼癡迷。
他不知道，江浩這套是搬運後世偶像劇的柔光鏡頭，若非技術不成熟，江浩恨不得將抖音那套都全抄。
下一秒，張海潮終於又看到那瓶果粒橙飲料，來來去去出現好幾遍，看的張海潮有點膩歪。
“哎呀，那女孩子馬上就要死了。”
就在此時，妻子端著飯菜出來，撇一眼電視，滿臉惋惜道。
“你也看過？”張海潮詫異道。
“天天放，最近老有人點歌，不是送給男朋友，就是送給老婆，一天要看三四遍。”妻子嘴上一副“老孃好煩”的表情，眼睛卻實誠的看著螢幕，“還彆說，這小夥子不錯，要是以後茵茵找個這麼帥氣懂事的男朋友，媽媽就放心了。”
“神經病！”
張海潮看著兩母女嘻嘻哈哈，徹底無語，搶過遙控器，就要換台，結果卻被妻子訓道：“趕緊換中央台，馬上要播《新白娘子傳奇》了。”
“對對對。”女兒也急不可耐搶過遙控器，轉到中央台。
“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
“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
張海潮夾起一塊煎魚，聽著押韻的主題曲，邊嚼邊含糊問道：“這片子好看嗎？”
兩母女異口同聲：“好看，特彆好看。”
“這白娘子，就是演《盛海灘》的馮程程扮演的，她還有橙汁廣告，跟這個果粒橙是一家的，牌子也叫幸福。”
張海潮心中一咯噔，隱約抓到了什麼。
這個公司……野心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