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7月8日，星期一。
一夜暴雨，將灰濛濛的江州徹底洗刷，陽光從高空灑下，落在翠綠的樹葉上，不斷反射著晶瑩剔透的光澤。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清新的氣息。
樊華板著臉，慢吞吞朝少年宮走去，馬上到下課時間，先前都是老婆來接兒子，自從他被江浩開除、丟了幸福汽水廠銷售經理的工作後，就被老婆嫌棄，於是接兒子這個光榮使命，自然落在他身上。
一個月不見，樊華變化很大。
一臉拉碴鬍子，麵色萎靡，頭髮亂糟糟似個鳥窩，隔著幾十米就能感受到一股濃濃的低氣壓。
不知不覺，走到了少年宮門口，樊華抬眼一看，門口安靜如雞，心知來早了。
樊華倍感無聊，點了一根菸，邊瞎逛邊猛抽兩口，試圖驅散心中的煩躁。
吸了兩口，冇什麼效果。
反而酒癮犯了。
樊華嗜酒成性，每天至少半斤白酒，先前在幸福汽水廠可以公款吃喝，現在下崗了，老婆管著錢袋子，讓他苦不堪言。
舉目四望，樊華看到少年宮旁邊有個小賣部，頓時邁步奔去。
“老闆，有冇有二鍋頭？”
“5毛二兩。”
店老闆提著一件汽水，滿身大汗的從內屋走出來，應聲道。
樊華本想買個二兩解解饞，看到店老闆拿著的是幸福汽水，頓時心裡一股邪火往上拱。
“老闆，這幸福汽水不好喝，江州汽水才正宗。”樊華語氣帶著一股怨恨。
店老闆看上去比較和氣。
笑了笑，冇說什麼。
旁邊一老頭卻端著一份《天南日報》嘖嘖讚道：“汽水好不好咱不知道，不過，這個小江廠長好生厲害，十七歲就賺了上百萬。”
“哪個汽水廠？”店老闆好奇探頭。
老頭指著報紙：“你看，昨天的報紙頭版新聞，《新時代的商業驕子——記幸福汽水廠浮沉錄》，才十七歲啊，還在讀高中，他爸的汽水廠，欠債上百萬，都被逼的差點跳樓，結果這娃子偷了家裡一萬塊，跑到中海去，愣生生賺了上百萬，不僅還了債，還盤活了幸福汽水廠。”
“就是這幾天打廣告的幸福汽水廠？”店老闆一臉恍然。
“冇錯。”
“那廣告我天天看，我說是哪個天才腦袋想出來的，原來就是這個年輕人啊。”店老闆惦著手上一瓶汽水，滿臉欽佩。
“狗屁的百萬抽獎……”
“嘩眾取寵！”
“全是騙人的，傻子纔會信。”
樊華聽著兩人吹捧江浩，心中一陣膩歪，忍不住出口譏諷。
話音剛落，一道稚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老闆，來一瓶汽水。”
“冰鎮的，要幸福牌的。”
最後一句，特意加重語氣。
樊華：“……”
誰踏馬那麼傻？
轉身一看，一個五六歲的熊孩紙，流著鼻涕泡，踮著腳將幾個硬幣拍在櫃檯上。
店老闆樂嗬嗬開了一瓶，遞給熊孩紙，還善意提醒一下：“記得刮獎啊！”
樊華望著熊孩紙吭哧吭哧颳著瓶蓋，最後一臉失落的表情，撇撇嘴，冷笑道：“總算碰到一個傻子。”
他剛得意說完，轉身朝少年宮門口望去，想看看是否放學，就看到一群熊孩紙，轟隆隆的衝過來。
“老闆，來瓶幸福汽水。”
“一瓶幸福汽水，桔子味的。”
“我也來一瓶。”
……
樊華臉色當場黃了，跟便秘似的。
店老闆憋著笑忙著撬瓶蓋，旁邊的老頭卻忍不住笑了：“這年頭，傻子還挺多的。”
樊華一聽，臉上火辣辣的疼。
本想著譏諷一下老東家，結果光速打臉。
“小孩子家家的，就會糟蹋錢。”樊華不服氣的哼哼道：“要是我兒子乾這蠢事，我一巴掌抽醒他。”
話剛說完，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闆，我也來一瓶。”
樊華扭頭一看，一個五六歲的小胖墩，正擠進櫃檯，將硬幣拍在櫃檯上。
“小虎？”
“爸？”
兩父子大眼瞪小眼。
畫麵極其滑稽。
店老闆忍俊不禁，噗呲笑出聲來，旁邊的老頭也湊熱鬨，將手中的摺扇遞到樊華麵前，很誠懇的說：“儘管使，打壞了算我的。”
樊華一臉尷尬，隻能虎著臉訓兒子：“不知道你爸的事啊？乾嘛還買他家的汽水？”
“反正一樣的價錢，你管我喝哪家？萬一要中獎呢？”小胖墩揚起小胖臉，毫不示弱的迎上老爹殺人的目光。
“放屁，趕緊給我退了。”
“不退。”小胖墩一臉挑釁的看著樊華。
“信不信我打你？”樊華佯裝抬手。
“錢是老媽給我買汽水的，她還特意讓我買幸福汽水喝，有種你去打她。”小胖墩很不屑的將腦袋揚起四十五度。
樊華一聽是家裡母老虎的旨意，腦海中瞬間浮現她叉腰冷笑的樣子，彷彿在耳邊說：
“老孃的話，你有意見？”
“敢打我兒子，仔細你的皮！”
“信不信我把你整張皮都拔下來？”
……
樊華臉上浮現一絲慘笑，揚起的巴掌緩緩收回。
沉默一會，樊華不甘心，語重心長道：“你媽是頭髮長見識短，靠抽獎發財，那是白日做夢。”
“難怪媽說，你這輩子都冇有發財的命。”小胖墩不屑的揚起小腦袋。
說完，他從臟兮兮的口袋掏出三個瓶蓋，一副很臭屁的樣子說：“看，短短兩天，我就收集了三款福字。”
眾人翹首一看
赫然是【全家福】、【愛國福】、【富強福】
粗體的紅字，紅的刺眼。
樊華當場傻眼了。
店老闆也張大嘴巴。
連旁邊的老頭，也嘖嘖稱奇。
“你……哪來的？”
愣了半晌，樊華回味過來，納悶問道。
“一個是我昨天抽獎的，一個是我死黨送我的，還有一個是我請對方喝了三瓶汽水換來的。”
小胖墩很拽很臭屁的揚起小胖臉，語氣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傲嬌。
樊華：“？？”
嘿，這小兔崽子……
還真不愧是老子的種！
與此同時，相同的一幕，也在江州各地、甚至周邊數市複製。
集六福這項活動，似乎如病毒似的，在全省蔓延，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誰都不懷疑自己，就是那百萬獎金的幸運兒。
夢想總要有的。
萬一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