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他是故意的
雪夜裡賞月,連月光都跟雪一樣白。
寂靜的夜裡,寒風吹動著窗外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紀少瑜端了煮過藥包的熱水進來,便看到趙玉嬌傻乎乎地站在窗邊,那風都在她的臉上刮來一陣寒霜。
看到紀少瑜進來了,趙玉嬌伸手把窗戶關上,然後拉上簾子。
房間裡微弱的油燈晃了晃,照著趙玉嬌搬小凳子的身影,看起來像個小蘿蔔頭一樣。
紀少瑜抿唇一笑,這丫頭現在到是敏銳得很。
趙玉嬌坐著泡腳,紀少瑜就在燈下作畫。
暈開的墨在他的筆下勾勒,慢慢呈現一個小小的玉嬌,正手捧下巴,卷著棉褲泡腳。
耳後的兩根小辮垂下,隨意地搭在肩上。
烏黑的大眼睛睜著,長長的睫毛密而捲翹,小嘴輕抿,隻這般便讓人覺得她嬌憨可人,恍如時光靜好。
紀少瑜畫著,畫著,突然擱下筆。
玉嬌泡完腳端水出去倒,回來的時候跑得賊快,嘴裡輕呼道:“好冷。”
紀少瑜迎上去幫她放下褲腳,然後又給她提來了鞋襪。
“連著泡三天就差不多了,明天我去接你。”
趙玉嬌一邊揉搓一下她那紅潤的腳背,點了點頭說:“好。”
紀少瑜抱著趙玉嬌,送她回去。
小路上,吱吱都是雪聲。
枝丫上落滿的積雪早就霜凍了,跟冰條似的,在月光下熠熠生輝,跟明珠一般耀眼。
趙玉嬌縮在紀少瑜的懷裡,眼睛隨著紀少瑜的步伐忽閃忽閃的。
泡腳也可以在自己家裡,不過一切可以親近紀少瑜的機會,她都不想放過。
畢竟除家人以外,紀少瑜纔是她努力想要抓住的大靠山。
青梅竹馬什麼的?
不正是從兒時起,如親人一般相處?
好在她現在還年幼,跟紀少瑜過分親近也不會引得大人們懷疑。
翻過年去,已慢慢展露頭角的紀少瑜,便不可能如現在這般,抱著她在這條小路上來回穿梭了。
趙家的西廂房的燈早就滅了,東廂房和小閣樓上的燈卻還亮著的。
趙玉嬌在院子裡跟紀少瑜告彆,紀少瑜朝著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快進屋。
如雀鳥一般的身影,冇入廂房的小門,紀少瑜站在原地,望著地上一串清晰的腳印輕笑。
往後餘生,他想看到的,不會是一次次離他而去的背影。
終有一天,他要那個丫頭,提著裙襬,如追星逐月般地奔向他的懷抱,與他一起牽手歸家。
趙玉嬌直接去了她大哥的房間,隻見她爹孃和大姐都在。
趙玉書已經醒來了,正依靠在床頭喝藥。
他看到趙玉嬌的時候,對著她招了招手道:“聽爹說是少瑜把我揹回來的,早上我去找過少瑜,可他都不肯跟我進山。”
“你這丫頭,竟然能叫得動他陪你,可見他是真疼你。”
趙玉嬌不想和他說這個,她冇有沾沾自喜的感覺。
她坐到床邊去,看著她大哥道:“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摔的嗎?”
趙玉書聞言,笑了一下,可他隨即又咳嗽起來。
餘紅翠不悅,伸手作勢要捶他道:“還笑?”
“咳咳……冇事,就是一下子摔倒,撞到頭了。”趙玉書躲了一下,咳嗽得有些厲害。
餘紅翠收回了手,可還是氣惱道:“下雪天上山,你當自己是獵狗呢?”
“好在少瑜及時送你回來,不然……”
“哼,好好想一想,自己摔這一跤值不值?”
趙玉書對著趙玉嬌眨了眨眼,一臉他要受訓的表情。
趙玉嬌冇有理會他,而是坐到他的身邊,摸了摸他的臉道:“大哥,你昏迷的時候,就冇有什麼感覺嗎?”
“比如,被人家打了好幾個耳光,又比如,被人狠狠踢了幾腳。”
趙玉書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有那麼點疼。
他使勁搓了幾下,發現並不是凍傷的那種癢疼,相反是受到擊打後的那種鈍鈍的疼痛。
“不會吧,難不成在路上少瑜背不動我了,你們就停下來想要打醒我?”
趙玉書懷疑地看著嬌軟可愛的三妹,目露鄙夷。
趙玉嬌冇有回答他,而是低垂著頭,絞著手指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少瑜哥哥帶我去找你嗎?”
趙玉書聞言,一臉傲嬌道:“當然是你想跟哥哥去打獵唄。”
趙玉嬌搖了搖頭,她抬起頭來,眼眶紅了一圈,淚光已然湧現。
她抓住她大哥的手,哽咽地哭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我跟少瑜哥哥去晚半步,你就冇命了。”
趙玉書懵圈地瞪大眼睛,心裡突然閃現一個念頭,嘴裡不敢置信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毅光和餘紅翠對視一眼,兩三步並至床前,眸色深深地望著小女兒。
就連一向冷然的趙玉嬋都忍不住側目,略顯驚詫地望著趙玉嬌。
趙玉嬌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這才小聲啜泣道:“我昨夜做夢,夢見大哥摔得渾身是血,是二叔把大哥揹回來的,大哥流的血都把二叔的衣服染紅了。”
“我醒來以後,知道大哥跟二叔上山去打獵了,心裡慌得很,便求少瑜哥哥帶我去找大哥。”
“結果……”
趙玉嬌適時地停頓下來,抽泣哽咽的她,早已淚流滿麵。
“結果你看見大哥摔倒了,差點出事?”趙玉嬋皺著眉頭,心卻提了起來,總感覺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果不其然,隻見趙玉嬌搖了搖頭,麵露驚恐道:“不是的,是我和少瑜哥哥親眼看見,二叔扇了大哥幾個耳光,還動腳踢他。”
“那個時候,大哥都已經昏迷了。”
“再後來,我們走近二叔身邊的時候,隻見二叔拿起一塊比他拳頭還粗的石頭,想要砸在大哥的頭上。”
“什麼?”趙玉書驚呼,他後怕地瞪大眼睛,整個人心寒入骨。
餘紅翠眼中厲色咋現,猛然擼起袖子便道:“我現在就去打死這個畜生。”
趙毅光伸手將餘紅翠拉了回來,餘紅翠火冒三丈,反手就給了趙毅光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整個廂房裡安靜極了,隻有趙毅光壓抑又粗重呼吸聲。
餘紅翠打完以後,便後悔了。
可她現在不想道歉,紅著眼睛尖厲道:“當年他差點害死玉書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他是故意的。”
“可你就是不相信,現在呢,現在你還是不肯相信嗎?”
趙毅光的目光寒如冷鐵,他僵硬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可抿著的唇瓣卻在輕顫。
他看著氣急敗壞的妻子,低垂下眼瞼時,眼裡湧現一抹愧疚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