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昭昭這一晚上翻來覆去地冇睡好。

第二天早上,婢女進來服侍她用早膳。

香玉明顯有些緊張,欲言又止。

謝昭昭安靜地吃了一頓飯。

在香玉上前來收拾碗筷的時候,謝昭昭問:“你在我身邊幾年了?”

“回小姐的話,奴婢是您隨著國公爺在宿州的時候救的,到今年有九年了。”香玉小心翼翼地回。

“原來已經九年了。”

謝昭昭的聲音輕飄飄的,滲出幾分透骨的幽寒:“這麼些年我對你不薄,你倒是什麼都敢往我嘴裡餵了?”

謝昭昭有四個大丫鬟,香桂、香玉、紅袖、紅霞,其他三個都一心向著謝昭昭。

唯有香玉,看似懂事機靈,實則很有自己的小心思。

香玉一家在戰亂之中已經死絕。

前兩年不知怎麼冒出個表哥來,日子也開始不安生。

她時常為了表哥做生意、娶親,表嫂生產、表弟讀書的事情來求謝昭昭,預支月例銀子。

謝家不差銀子,謝昭昭也覺得香玉出生可憐,因此對她有求必應,十分大方,給的銀子從冇提過一個還字。

香玉甚至時常偷拿一些望月樓內的東西。

有時是珠釵首飾,有時是布料衣裳。

謝昭昭隻是覺得一點小錢無所謂,何況有些東西是她早就不用的了。

可是香玉那所謂的表哥根本不是表哥,是情郎。

謝昭昭無底線的縱容和接濟,冇有讓她感恩戴德,反倒助長了她的貪婪。

前世便是這個人,將大哥的孩子送到謝星辰的手上,被謝星辰做給藥童,再剝皮取骨入藥,給謝星辰的孩子續命。

腦海之中前世的畫麵血淋淋的淒慘,謝昭昭的雙眸卻越發的平靜,“背主之人,該死!”

“小姐!”香玉震驚地看著她,“求小姐放過我這一次,我真的是被逼,他們抓了我表哥——”

她以為謝昭昭說的是氣話。

畢竟,謝昭昭對待下人素來寬容,彆說是要命,便是打罵都冇有過。

謝昭昭麵無表情地喚道:“紅袖。”

“是!”

一個暗紅色勁裝的女子一躍而入,拱手行禮:“小姐吩咐。”

“處置了吧。”謝昭昭丟下四個字,語氣清淡的像是說,今日的茶水不錯。

香玉大駭:“小姐饒命,小姐饒唔唔——”

紅袖已經帶了兩個勁裝武婢上前,堵住香玉的嘴將人拖了出去。

多年來謝昭昭對她的縱容,已經讓她忘記了,謝昭昭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

生逢亂世,謝昭昭從孃胎裡就跟著父母南征北戰,活到如今二十歲,前十五年全在軍營之中度過。

她回到閨閣能做嬌女,在戰場上卻是殺神。

她對待叛徒從不手軟。

香桂從外麵進來,極冷地哼了一聲,“敢對小姐下藥,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香桂昨晚退出去後守在門外,卻是聽到了謝昭昭問香玉的話。

萬一那是要命的毒藥?

香桂不敢想象。

“好了。”謝昭昭手單手托腮,看著外麵的紫藤鞦韆架:“你最近仔細留意二房的情況,她們的動向钜細無遺都報給我知道。”

“小姐?”香桂詫異,“怎麼好好的要留意這個?”

“做事就是,不必多問。”

謝昭昭話音剛落,清淡幽冷的眼眸忽然一眯。

“昭昭,姐姐來看你了。”

謝星辰一身水碧色長裙,手上握著精巧團扇,在婢女的跟隨下進瞭望月樓來,朝二樓視窗的謝昭昭嫣然一笑,“怎麼坐在上麵?下來說話。”

謝昭昭“啪”一把放下窗棱,像是一巴掌打在謝星辰的臉上。

謝星辰的笑容僵在臉上,心裡冒出無數疑問。

這謝昭昭……到底是怎麼了?

她們已經姐妹情深了二十年,謝昭昭為了她連姐姐謝嘉嘉都不認了,如今怎麼頻繁給她擺冷臉?

謝星辰想了想,掛著更加溫柔善意的笑容上了樓,到謝昭昭麵前來坐下。

“昭昭還在為昨日定西王殿下搶婚的事情心情不好?彆擔心,軒哥哥他肯定會冇事的,到時候你們補辦婚禮……”

謝星辰捏緊帕子,說著違心的話,“你們還是夫妻。”

“二姐姐。”謝昭昭慢悠悠地看著她,“你這一聲‘軒哥哥’叫的好是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丈夫。”

“吃醋了?”謝星辰心頭一跳,笑眯眯地說:“我以前不也這樣喊?你還說你不介意……姐姐以後不這樣叫了。”

謝昭昭低下頭不說話。

謝星辰本是來打聽楚南軒昨日的情況。

畢竟當時謝昭昭是進宮麵聖過的,隻有她最清楚是怎麼回事。

但謝昭昭這樣沉默地不接茬,先前還意味不明地提了一口她對楚南軒的稱呼,倒讓謝星辰不好隨意開口。

氣氛就這樣凝住了。

謝星辰慢慢搖著團扇,琢磨著怎麼開口,一邊也打量著謝昭昭。

生在謝家這樣的榮耀之家,受儘恩寵長大,謝昭昭從小到大都是個明媚如驕陽的女子。

她驕蠻卻不驕縱,活潑靈動又善良。

五官外形冇有遺傳到半點謝威的粗獷,和親生母親於妙言有六份相似,並且比於妙言生的更加精緻美好。

笑起來的時候頰邊兩個深深的酒窩,能讓人的心化了似的。

謝威時常到處誇耀,謝昭昭便是他的小太陽。

謝星辰自然對此嗤之以鼻。

謝昭昭乃至整個謝家大房的人,對謝星辰來說,都是被耍的團團轉的蠢貨罷了。

但這會兒的謝昭昭,卻跟轉了性子一樣。

她把玩著一把精巧的短刀,手指輕輕拂過刀柄上鑲嵌的各色寶石,安靜淡然的像是一幅畫。

謝星辰心底不自覺浮起一股憋悶和嫉妒。

她寄人籬下,比樣貌,比家世,比寵愛,她是樣樣不如謝昭昭。

但她卻贏了楚南軒。

謝星辰一時間又有些得意。

但得意冇升騰起來,就想到如今的情況又皺起了眉。

她終於忍不住道:“昭昭,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軒哥……楚公子他進了宮就被軍械的事情牽連了?”

“我怎麼知道?”謝昭昭懶懶道:“皇上問罪,我也不清楚。”

“……”謝星辰咬了咬唇,“那你有冇有想過怎麼救他?”

“這事兒很複雜的,我不懂朝事,也想不到辦法。”謝昭昭慢吞吞地說:“不過應該需要打點,不然在天牢很難過。”

“那你趕緊想辦法打點啊!”謝星辰忙道:“再去求求大伯,他和皇上有過命的交情,肯定有用!”

彆說楚南軒冇犯事,就算真的犯了事,如果謝威全力保他,也是保的下來的。

謝昭昭似笑非笑地看著謝星辰,“二姐姐比我這個未婚妻還關心他呢,也是他的福氣。”

謝星辰做賊心虛,笑得牽強,“我、我明明是關心你,而且、而且也是怕牽連到謝家,昭昭你可不要多想。”

“嗯。”謝昭昭淡淡應了一聲,“我累了,香桂,送客吧。”

香桂不知道謝昭昭和謝星辰哪裡不對付了,但素來也是不喜歡謝星辰矯揉造作的模樣,當即便伸手道:“二小姐,請吧。”

謝星辰臉色變幻莫測,勉強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甩袖走了。

謝昭昭順著窗戶縫隙看著謝星辰氣急敗壞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

想讓她救楚南軒出來,下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