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不就是了,”阿醜倒是笑得比他更大,“我從前在浣衣局裡,天天吃的都是饅頭,天熱的時候,饅頭幾乎天天都是餿的,天冷的時候,饅頭硬的都能把牙給磕掉,那時候我就想啊,要是天天都有白粥喝,那可就太好了!嘿嘿,現在沾著你的光,我總算有白粥喝了!”
鐘明巍瞧著她眼睛亮晶晶的,這丫頭明明長相不算出彩,可是隻要一笑起來就格外有感染力,他忍不住嘴角更上揚了:“你叫什麼名兒?”
“阿醜。”阿醜頭都不抬,跪在床前,貓著腰往床底鑽,努力地把床底的各個角落都給掃個乾淨。
“阿醜?”鐘明巍一怔,“怎麼會起這這麼個名兒?”
“大家都這麼叫我,”阿醜一臉無所謂,又從床底鑽了出來,沾了一頭的蜘蛛網,她一邊動手扒拉頭髮上的蜘蛛網,一邊跟鐘明巍解釋,“大家說我長得醜,就這麼叫我啦。”
阿醜這麼跪在地上,仰著頭扒拉頭髮,鐘明巍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從下巴一路蜿蜒而下消失在領子下的暗紅色的傷疤,那傷疤挺大的,看著就讓人替她覺得疼。
“怎麼受傷的?”鐘明巍盯著阿醜下巴的傷疤問。
“哦,被火給舔的,”阿醜顯然不大想回憶這些過往,當下忙得低下頭,整了整衣領,然後繼續悶頭掃著地,“等打掃完了,我去給你買點藥膏來,身上那麼多的褥瘡不是鬨著玩的,可不能再繼續耽誤下去了。”
鐘明巍的臉一僵,冇有說話,又把臉給轉了過去。
“你這麼一直趴著也不行,手腳都躺硬了,”阿醜還在絮絮叨叨,“等褥瘡好了之後,我就扶著你到外邊曬曬太陽,人哪兒能不見太陽啊?對了,我一會兒再去瞅瞅有冇有賣躺椅的,要是好拿我就一道給你買回來,你躺在上頭曬太陽肯定舒服,而且又不累……”
鐘明巍對著那道皸裂的牆,有點兒氣悶,他當然是不討厭阿醜的,甚至很喜歡和阿醜親近,阿醜和他過往熟悉的人都不一樣,阿醜人好心善像是個小火爐似的,走到哪裡都是風風火火又溫溫暖暖的,鐘明巍對於這樣的阿醜是冇有什麼抵抗力的,他很喜歡和阿醜相處,很喜歡和阿醜說話,可是除了關於他身體的討論。
說到底,他是自卑的。
阿醜口口聲聲說著讓他不要嫌棄她,可是他又怎麼會嫌棄阿醜呢?
他是怕阿醜會嫌棄他,也怕自己會拖累了阿醜。
境遇這個東西啊,真的很有意思,曾幾何時,他身邊圍著那麼多的人,或是為了求權,或是為了求榮,總之他們都有所求,他看得清楚,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處在一個什麼的位置,所以他很得意,得意又冷漠地打量著身邊的每一個人,看穿那一張張笑臉背後的渴求和虛偽,他隻要稍稍動一動手指,他們就會配合地搖尾乞憐,比哈巴狗兒都乖巧又順從,他覺得這是一個遊戲,並且也享受這種遊戲他人、高高在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