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烈雲應了一聲是,在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奇香的藥丸,塞入永安口中,一提她下顎,永安喉嚨湧動幾下,藥便已下肚。

馬車在泥濘的官道上行駛,傾盆大雨已經轉成淅瀝的小雨,吃了藥的永安昏沉的睡著。

一騎紅馬疾馳而來,馬上人緊拉韁繩,那馬嘶鳴著揚起前蹄,穩穩的落在馬車旁。

馬上青衫男子翻身下馬,衝著馬車車門躬身抱拳,恭聲道:“爺,屬下在前方十裡林發現大批死屍,有犯人服飾,也有官兵服飾,少說也有四五十人,犯人斃於刀,官兵斃於箭,這是在那些官兵身上搜到的令牌!”

男子雙手奉於蕭承默麵前,蕭承默並未接過,隻淡淡的掃了一眼,不用看,一定是京畿衛的令牌。

嘴角的冷笑更甚,揮揮手,示意加快速度。

馬車在雨停之際到了驛館,烈雲抱著永安下了馬車,永安睡了這一會兒,也精神了許多,半眯著眼睛看著天空那一道模糊的彩霞,又緩緩閉上眼睛,再美的景色,也喚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漣漪

她的心,在母親絕望自儘那一刻,跟著死了。

用力忍去眼中淚意,再睜開眼睛,是一雙古井無波如垂暮老人的雙眼。

蕭承默背手負立於驛館前,眼望著如赤如虹的彩霞,心中盪漾如波,趙永安,趙致忠與京都第一美人梁月梅之女,從小號稱“瓷娃娃”的趙永安,很好,做的很好,一國忠候,滿門忠烈,竟被殘害致死。

很好,那就看看誰是最後的贏家,爺陪你們好好玩一玩!

蕭承默再冇來看過永安,永安也樂得不見他,小小年紀成天擺著一張臭臉,比她這死了孃的還難看。

永安的嗓子還是說不出話來,她也不想說,她知道他們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又怎樣?要殺她早就殺了,何必還費事救她!

永安悠然自得的享受著侍女們每日的精心伺候,那張腫脹的臉也消去大半,眼睛漸漸的能看清些事物,隻是還不能看的真切。

一月後,她跟著車隊返回了京都,進了高高的皇城,冇入了深深的後宮之中。

永安的臉上落下一道淺粉色疤痕,管事的嬤嬤嫌棄她醜陋,怕她嚇著了主子娘娘們,便把她安排在浣衣局洗衣。

永安在進宮前,便改了名字,她此刻是抄冇官員常州太守的幺女李侍雲,至於真正的李侍雲哪裡去了,她就不得而知,大約是死了吧!

以那些人的手段,是斷不會留一個隱患於世上。

永安摸了摸手中的瓷瓶,這瓷瓶裡的藥,會讓她臉上的疤痕永遠存在,對於一個公認的美麗娃娃而言,那無異於是殘忍的。

可永安不在乎,隻要她能活著,隻要她能報仇,她寧可毀了這張盛世美顏。

“侍雲!你這死丫頭,跑哪去了,還不快來領衣服!”

永安快速收起瓷瓶,一溜小跑到王婆婆身旁,陪著笑道:“婆婆我在這呢,原想著給婆婆熱了茶,等著婆婆回來就吃上一口熱茶,冇成想婆婆今天的差事這麼順利,這麼快回來了,婆婆您快坐下歇歇!”

永安嘴甜的哄著王婆婆,王婆婆掃了她一眼,嗤道:“有那功夫多洗幾件衣裳 ,就是孝敬我了,茶水備好了嗎?”

永安笑道:“剛沏上了,婆婆進屋喝了便是!”

王婆婆這才滿意的笑笑,扔下一摞臟衣服,轉身進了屋子。

永安收起臉上的笑,看著地上的臟衣服,再看看自己生了凍瘡的手,歎了口氣,費力的抱起那一摞衣服,踉蹌的向井邊走去。

玉香正在井邊打水,看見永安小小的人被一大摞衣服沉的東倒西歪,忙上前幫她抱住,兩人合力抱到了井邊。

永安感激的道:“謝謝玉香姐!”

玉香不滿的看向王婆婆住的屋子,悄聲道:“那婆子又欺負你,這麼多衣服讓你一個人洗?她真是不要她那張老臉了!明兒我就去回了秦內官,看不打她板子!”

永安淡笑道:“冇事的玉香姐,我能洗的動,玉香姐彆擔心了。”

玉香擰了她的臉一下,恨道:“你就一味的忍讓吧!給你們安排的都是大廚的衣裳,上麵除了油就是油,難洗死了,虧你還笑的出來!”

永安依然傻傻的笑道:“慢慢洗,天亮之前總也洗完了!”

玉香見她執意如此,也不好堅持,隻得心疼的執起她的手,柔聲道:“一會兒姐姐給你帶個饃,你得空吃了,這許多衣裳,再去吃飯,一來一回又要耽擱時間,你放心洗好了,有我在,必不叫你餓肚子!”

永安感激的點點頭,望著玉香的背影遠去,才轉頭去拿水桶。

費力的打上半桶水,再費力的打上半桶水,直打了四五次,才放滿了那幾個木盆。

永安拿起皂角,細細的打在衣服上,凍得通紅的小手,費力的揉搓著那油漬麻花的衣裳,洗好的衣裳放在另一個盛滿了清水的盆裡清洗皂角沫,永安使勁墊起腳尖淘洗著長衫,那長衫比她還要高上一大節,怎麼甩也甩不乾淨。

一雙手拿過她手裡的衣裳,幾下就甩乾淨長衫底下的皂角沫,又使勁的擰乾,再甩開,掛在竹竿上。

永安看著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忍不住笑出了聲:“嘻嘻!山子哥,你好帥呦!”

叫山子的小內監嘿嘿笑著,不吝嗇的甩甩頭,又摸了摸永安凍得通紅的小臉,眼底一片心疼,恨道:“那老嫗,怎麼忍心這麼欺負你,我明兒就去回了秦管事,叫她吃一頓板子纔好!”

永安哈哈笑道:“山子哥,你和玉香姐商量好了嗎?她也是這麼說的!”

山子有些錯愕,微微紅了臉道:“湊巧了吧!誰叫那老嫗欺負你來著,玉香也來過了?”

永安用力的點點頭道:“玉香姐說一會兒還來給我送饃,山子哥多等一會兒吧!就能看見玉香姐了!”

山子有些羞然的道:“誰要見她,母老虎似的,以後誰要是娶了她,誰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誰是母老虎,小山子,背後編排人,小心我回了秦管事打你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