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開長信宮,宋挽還覺得雙頰發燙,頗為拘謹。
而江行簡也不知是忘了還是如何,一直牽著她的手未曾放開。
宋挽知道姑母的意思,江行簡已納兩房妾室,而她二人卻一直未曾圓房。
若侯府出現庶長子日後必有亂局,姑母心疼她,不想讓她亦或是她的孩兒受了委屈。
隻是……
宋挽低頭看著二人相牽的手,心中晦澀不明。
若是他未有邊疆一遭,亦或是不曾同林葭玥相識,她二人必可琴瑟和鳴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而如今,卻是不知日後會有何樣局麵了。
宋挽鼻尖發酸,微微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隻是她剛動動手指,就被江行簡用力握住。
男人既不回頭也未曾開口,隻是握著她的手愈發緊。
“夫君……”
江行簡停下,身後跟著的蘅芷蘅蕪,以及芸妃派來照應宋挽的太監都停下了腳步。
“主院東麵放熏籠的位置,可是空著的?”
宋挽愣愣點頭。
江行簡僵著臉,抿唇道:“倒是可掛幅名作。”
宋挽眼神慌亂,一時不知該如何答他,少女滿麵羞怯,愣怔怔的模樣顯得有幾分傻氣。江行簡強壓住心中喜悅,拉著宋挽往江妃的衍慶宮去。
直到進入衍慶宮宮門,宋挽才稍微回過神來。
衍慶宮中靜悄悄的,絲毫冇有長信宮裡盛情熱鬨的模樣。
“娘娘候您多時了。”
長信宮中的管事太監遲遲而至,江行簡拉著宋挽正準備去見自家姐姐,卻聽那太監道:“江夫人請慢。”
“前些日子欽天監說了,娘娘近日身體有恙,見不得屬兔屬蛇屬羊屬狗的,未免衝撞了娘娘,您還是在小花園處等等吧。”
江行簡皺眉,宋挽卻是無聲歎息,身後跟著的長信宮太監也眯起了眼。
“夫君去吧,莫讓娘娘久等。”
宋挽鬆開二人牽著的手,微笑著站在衍慶宮外。
江行簡不放心,叮囑身邊太監好生照顧她,這才一個人去見江曼。
衍慶寢宮,江曼身穿一身月牙白宮緞錦裙,頭上隻戴著一隻銀絲蝙蝠珍珠簪。雖不如之前宋挽守寡時候穿的素,但在宮中也是極少見的寡淡模樣。
寢宮裡,隻有江曼的一二心腹在。
“阿姐。”
江曼眼眶微紅:“這幾年辛苦你了。”
“是弟弟無能,未能為阿姐解憂。”
江曼伸出纖長手指,泛著櫻粉的指甲顯得異常瑩潤有光澤,身邊宮女扶著她的手,帶至江行簡身邊。
“那女子手中的火器,真如說的那般可移山平海?”
“弟弟見過,威力不小。”
江曼捂唇:“也不枉你在邊關籌謀多年,有了此人此物,爹爹的大仇必可得報。”
“……”
江行簡抿唇,麵色微微發白。
江曼眉眼鋒利,是女子中少見的英氣相貌。若單論五官,她照比性情溫和的宋芸寧差了三分嬌媚,兩分溫婉,但江曼生了對舉世無雙的眸子。
那雙眼明媚而多情,哪怕冷眼看著人的時候,也自帶一股子欲語還休的撩情魅意。
若這樣一雙眸子生在尋常女子身上,隻會給人行事輕佻之感,但在她身上,卻無端添了幾分讓人想要征服的**。
宮中爾虞我詐的生活過得久了,她對人心人性也看得愈發透徹,更何況是自幼看著長大的弟弟。
一個眼神,她便知江行簡在想些什麼。
“你想問我,為何不曾告訴你宋挽嫁入侯府之事?”
江行簡挺直脊背,手腳微僵。
“你跟我來。”
二人走至殿中耳房,江曼搬開小佛堂供奉的白玉觀音,露出後麵的牌位。
“跪下。”
江行簡看著父親名號,毫不猶豫跪了下來。
“當年我身懷龍子後,你同父親便立刻被安排前往邊關押送糧草,此差事本不該落在你二人身上,是也不是?”
“是。”
“爹爹身亡,侯府迅速衰敗,大皇子德行有虧,太子癱瘓多年,千沭的出生於三皇子沈千柏最有威脅,是也不是?”.
“是。”
江曼紅著眼:“你我二人心知肚明,無外家支援的皇子猶如浪裡扁舟,無風也難行。你不要告訴阿姐,你看不出宋藍安的野心,宋芸寧之企圖,看不出是誰在背後暗害了你同爹爹性命!”
江行簡抿唇,眸中光亮慢慢散了去。
“易兒,阿姐知你心悅宋挽。”
“你幼年送給她的那些宮燈、木雕、手釧,都是阿姐陪著你一刀一刀做出來的,阿姐也知道你自幼便等著娶她入門。
“可那又如何?”
“殺父之仇不可泯,你要怨,便怨她投胎無門,托生到了宋家,你要怨,便怨宋藍安宋芸寧那勃勃野心去吧。”
江曼抓著江行簡肩膀,太過用力導致食指指甲繃斷都未曾注意。
她身邊的宮女上前,卻被江曼揮手屏退。
“若來日宋府家破人亡,隻餘宋挽一人,阿姐便允你同她一起,可若宋藍安,宋芸寧一直未倒,阿姐不介意必要時候拿她開刀。”
“我……”
江行簡痛苦閉上眼,片刻後沉聲道:“阿姐,我知道該如何做了。”
江曼見他似下定決心,雖心有不忍,卻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姐弟二人這才慢慢敘起舊來,卻好似都刻意遺忘了還在殿外等候的宋挽。
宋挽站在衍慶宮外曬得頭腦發暈,跟來照顧她的小太監急得直跺腳。
“江夫人,您就同奴纔回長信宮去吧。”
“不可。”
宋挽笑道:“若無娘娘通傳便自行離開,怕會落下個不敬皇妃的罪名,挽兒知道公公仁心,不忍我在此暴曬。”
抬頭看著衍慶宮花園,宋挽指著假山道:“不若公公陪挽兒去那處逛逛,避避暑可好?”
那太監哪有不答應的?忙招呼著宋挽去到花園陰涼處,隻是還未走進,就聽見角落裡窸窸窣窣的,一群小太監正圍著個渾身是傷的灑掃太監欺負戲耍。
宋挽看著地上人背影,微微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