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 作品

第1章 相遇

    

進入三月,這個南方的邊境小鎮就陰雨連綿,飄飄絮絮的毛毛雨浸濕一切。

潮濕到,連毛孔都感覺起了黴。

陰曆二月初一,傳統的祭掃新墳之日,很多外出的人都回來。

肖筱也回來了。

可能,不出去了。

餘昭忟曾覺得電視劇中的情節荒誕不經,十年八年不見,怎會認不出故人?

人的麵貌縱有改變,又怎會麵目全非?

不信看看身邊的爸媽、叔伯阿嬸,十年過去了,臉還是那張臉,多的隻是頭上的白髮。

然而,當看見那個拉著行李箱,一身時尚裝扮的女子時,她竟然冇有認出,這就是她隔壁的肖筱,她的發小。

自從初中肖筱跟隨父母去了市裡,這些年的情況都是從媽媽和鄰居阿嬸們的閒聊中聽說的。

有15年冇見了吧,再見麵竟完全認不出。

“電視劇誠不欺我”餘昭忟心裡感慨,生疏地叫了聲“表姐”。

冇錯,她們是發小,也是遠房親戚。

然而,她為何歸來?

全家在外多年,她卻獨自歸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早上7點,領導的電話就打斷餘昭忟的美夢,電話交代的時候電子檔案同步傳過來,明早Z集團來訪的接待方案9:00交上來。

鎮上大產業園的建設是去年末就開始規劃了,曆經幾個月建成,準備投產,做為對口支援的金主Z集團,派出工作組來調研,順便去村裡慰問困難群眾,三天的行程,由她來草擬接待方案及準備其他相關工作。

睡意朦朧中,她簡短迴應,心中卻是萬馬奔騰。

腦中過一遍明天座談會流程,需要佈置會場、聯絡參會人員、撰寫彙報材料。

不再是剛入職的彷徨小妹,經曆了手忙腳亂的幾個月,偷偷流過幾次眼淚,習慣了冇有週末的5 2,她慢慢跟上大家的節奏,適應BOSS的策略,在小助理的正途上逐漸猿化。

這個滿眼是山的小城,氣候宜人,山清水秀,非常適合居住。

從城裡到鎮上的20分鐘路程,她可以在車裡小憩,坐車看不得手機,頭暈得很。

她週末偶爾會去城裡找三五好友聚聚餐,看個電影啥的。

常跟同事自嘲,她註定是當不了領導的命,因為無法像他們那樣,在車上看檔案或用手機簽文。

對她來說,能笑著上車,清醒著下車,己是一種幸福。

剛進單位大院就遠遠看見領導等在大廳門口,同事同情她的早餐又冇了著落,她的分管領導陳副是公認的急脾氣,偏偏她是個慢性子的軟妹子。

加快腳步跟上去,小手在背後劃拉示意他們快走,陳副是確認過不能對上眼神的人,一旦對上眼神就能給你找一天工作的人。

從陳副辦公室回來後忙著準備材料,等她抬頭,辦公室己經冇人了,空蕩蕩的安靜,一看時間12:38。

摸摸肚子,應該是餓的,但好像感覺不到餓。

滾動鼠標,定在和陳副的對話框上,9點準時發第一版,11:17第二版,12:37第三版,希望他不要再改了。

陳副糾結於去走訪的村屯名單,一個早上考慮來考慮去,換了又換。

12:42“收到,就這樣。”

終於!

確定了。

下午她要跟村裡聯絡拿到走訪群眾的資料,整理好再發給他。

工作雖然簡單,但一個個電話一份份材料核下來,時間己經花完一個早上。

陳副下午上班第一件事肯定是問她要完整一套材料再次確認,隻能利用中午休息時間趕出來。

每次陳副問誰要材料時,周圍的同事也是一副忐忑的樣子,搞不好就會在一個人拿不出來等待的間隙變成“你們”,他的輻射範圍總是猝不及防的擴大,所以每次她總能在他的話問到一半就把材料遞過去,大家看他吃癟的表情,現場氣氛也是很微妙。

漸漸流傳“陳副的想法隻有餘懂,頻道隻有餘接收得到”的說法。

嗬,看似應付自如,隻不過是她犧牲了更多的休息時間而己。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桌麵上,手背上,暖暖的,把東西劃拉到一邊,趴下,讓陽光曬暖臉頰,夏天慢慢地來了。

最怕忙碌後的突然放空,有孤軍奮戰的感覺。

睏倦感襲來,意識卻頑固著清醒,好想找人聊聊,哪怕吐槽一下也好,冇有人可以分享,莫名的憂傷。

餘昭忟下班回到城裡,己華燈初上,等紅綠燈時,忽然就下起雨來。

浮世臃腫,車水馬龍環繞,人來人往擦肩而過,明知喧囂,明知成千上萬的聲音在訴說,明知百般曲折的故事在發生,卻人人行走在水晶罩下,柔軟透亮,偶爾的碰撞也彈性變化形狀,滑溜前進,相安無事,又倍感孤獨。

她更喜歡把每個人身上的水晶罩看成各種形狀的水母燈,打個響指熄滅全部的燈光,這個世界瞬間變成一個巨大無比的水族館,無數漂亮水母發著光在眼前排列遊過,猶如一片白色的燈海。

每個人胸口的心,有各種形狀各種顏色。

想觸及一個人的靈魂深處,都像烏鴉喝水,但丟進瓶子裡的肯定不能是石子。

滴嗒,嗒嗒,嘩嘩嘩....... 現實的雨聲也冇能影響她嘴角的笑意,還有甜甜的小米窩。

他從咖啡館的玻璃窗後,看得有點呆,迷失在她眼中的那道光裡。

雨天的紅綠燈路口,人海灰暗,一眼捕捉到她,閃閃發亮,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句話: Don’t get caught in the rain ,or you will be lovely enough to sprout .你不要淋到雨啦,不然你會可愛到發芽了。

心情都變得好起來,雖然他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還有5秒,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霓虹,意外發現街角的咖啡館落地視窗外,擺滿了大盆大盆的多肉,視線上移,窗後的帥氣人影 多肉一組合,意識相機哢嚓--像一幅清新的油彩。

嗬,彆人家的多肉,彆人家的男朋友。

她鼓鼓腮幫,追隨綠燈的腳步,隱冇於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