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位總管前後進門、同時跪下,江福海臨下跪時,看了皇後一眼,皇後接收到資訊,手指不小心戳破果肉,果汁濺了出來。

蘇培盛如實陳述了現場情況。

“西瓜?”皇帝晃著手裡的佛珠,幾番想來,仍覺不可思議,“竟然是西瓜?”

蘇培盛:“回稟皇上,是西瓜。”

“衣服和頭髮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莞常在也看到了?”

“瓜是用衣服裹著投下去的,為方便勾上來,打了結,冇想到在水裡泡著,結竟自己散開來了,至於頭髮,大約是水井太深、那角邊光線不足,又有水草,莞常在一時驚慌,誤將水草當成了女人的頭髮,這才鬨出這場誤會。”

“誤會?”皇帝聽了蘇培盛的話,不自覺哼了一聲。

皇後接過話茬:“既是誤會,何不早早說明?”

翊坤宮分明是故意的!

“皇上聖明,皇後聖明,奴才冤枉,奴才從一早就說井裡是瓜,奈何奴才人微言輕,無人相信。”

周寧海跪在地上喊冤,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得虧華妃娘娘有先見之明,知道皇後妄圖借福子對翊坤宮出手,這纔有了提前的準備。

蘇培盛附和,肯定了周寧海的回答。

江福海將頭埋得更深了。

皇帝看了眼頌芝,宮女立刻將人放開。

可是今晚這陣仗,顯然已經得罪了華妃,若不趁機將華妃貼身的人處理掉,豈不是白忙活?

“既然是誤會,便叫福子過來,徹底說開了,也省得日後有閒話傳出去,汙了華妃妹妹的賢名,皇上以為如何?”

皇後撕了一瓣橘子遞給皇帝。

皇帝目不旁視,甩著佛珠問道:“閒話?”

皇後順手將那瓣橘子丟進旁邊的瓷碗中,神色自若,“後宮婦人,成日無事,聽風便是雨,口耳相傳,今日若不見福子,他日不知能生出多少是非來。”

事已至此,皇帝也需還華妃一個清白。

“傳。”

周寧海卻在這時叩頭請罪,“皇上恕罪,此刻怕是見不到福子?”

皇後嘴角微揚,她當然知道見不著福子。

“大膽!”剪秋厲聲嗬斥:“福子不過區區奴婢,皇上和皇後還請不動嗎?”

“這普天之下還有皇上見不到的活人嗎?”皇後暗示的意思很明顯。

頌芝忙道:“皇後孃娘誤會,實在是、實在是……”

從來翊坤宮強壓景仁宮一頭,剪秋作為中宮掌事姑姑,總算能在頌芝麵前硬氣一回:“皇上麵前大聲回話!”

頌芝仍支吾難言:“皇上皇後恕罪,非是奴才們吞吞吐吐,實在是事情說出來,會牽連我們家娘娘。”

皇帝有些不耐煩:“說。”

周寧海:“前些日子,娘娘在翊坤宮小花園逛著,忽然聽到福子躲在牆角痛哭,說是家中父母生病無人照料,我家娘娘一時心軟,便贈了銀錢與她、送她出宮。”

這話一聽便是藉口,彆說皇後不信,在場隻怕翊坤宮自己的人都不信。

皇後避重就輕道:“與人為善是好事,若非華妃心善,翊坤宮也不會上下一心,本宮知道妹妹素日心軟,新人年幼愛玩,夏常在與莞常在長街說笑叨擾妹妹,妹妹有意賞賜一丈紅……”

“一丈紅?”

皇帝緊握佛珠,他素來知道華妃愛使小性子,卻不想嫉妒心如此之強,新人不過玩笑兩句,她竟想將人置於死地。

憎噁心起,便也信了那句“翊坤宮上下一心”,自然,華妃宮裡人說的話,也就不能信了。

“皇上放心,夏常在畢竟是包衣佐領家的千金,事情又發生在景仁宮外,臣妾隻叫禁足三月、罰俸半年,小懲大誡,皇上若是覺得臣妾處置不當……”

皇後擅長說話留一半,故意拖長了聲調,皇帝手一抬,“你做得很好!”

夏常在哪裡是跟人說笑?

都抬手要打人了,自家娘娘心善不懲罰,將人送給景仁宮,皇後領了順水人情,卻往自家娘娘身上潑臟水,頌芝不服。

“我家娘娘……”

若是華妃跪在跟前辯解,皇帝顧忌年家,少不得要聽她狡辯一二,頌芝便罷了,皇帝喚道:“蘇培盛!”

“奴纔在。”蘇培盛擅察聖意,“福子的家就在京郊,奴才已經讓侍衛快馬去查,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今夜註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

蘇培盛做事周全,得到小廈子訊息時,已經差人去尋福子。

在等福子的時候,外頭又有人進來通傳。

另一口水井也發現女屍,因泡得時間久了,已經麵目全非,不過內務府派人來認了,死者體型身高,均與福子相合。

於皇後而言,華妃最終將福子的屍體拋在了哪裡並不重要,剛打撈上的女屍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福子已經死了、她家裡人也被滅口了。

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隻要皇帝認定這是福子,那這就是福子。

就是翊坤宮所為。

皇後低著頭,用羅帕細細揩著手,嘴角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周寧海朝皇帝拜了一拜:“請皇上明察,此人絕對不是福子!”

“宮中規矩,未到年齡的宮女,不得私自出宮,娘娘未請示皇後孃娘就將人放出宮,有違宮規,所以奴婢纔不敢隨意說,我們家娘娘心地善良,她是斷斷不會害人性命的呀。”頌芝朝著皇帝猛磕頭,“還請皇上明察。”

原先臉幾乎要貼在地上的江福海,不知何時直起了身子。

景仁宮人的臉上,多了絲輕鬆。

眼下隻等侍衛回稟福子家被人滅門,華妃身上再多幾條人命——

雖則是賤命,皇帝未必會動華妃,可她身邊的人怕是躲不過去。

頌芝、周寧海,翊坤宮上下所有服侍的人,甚至門口的侍衛,都要換一遍。

這後宮,終究是她烏拉那拉氏的後宮。

皇帝冇有說話,皇後也不急於一時。

主上不開口,奴才們喘氣都要掂量著。

不等油燈添油,侍衛快馬返回。

“啟稟皇上,福子。”侍衛的喘氣卡點很精準,所有人都跟他屏了口氣。